衣服挑出来一件芽黄袄,一条葱绿灰鼠裙,一条玉色银鼠褙子,一色素雅,又不会过分淡了不吉利。
头发梳规规矩矩的低髻,一根金钗一根玉簪并排斜
簪,另一边是两朵嫩黄的缀珠绢花。
普通的珍珠耳坠。
一手一只素圈玉镯。
外面再披上斗篷,抱了手炉,吃两块桃花糕垫肚子,凌晨五点半,江洛半年来第一次迈出院门。
院外的空气并不比院内更清新。
不过,那株花瓣柔软娇嫩,即将开尽的白玉兰,在并未全明的晨光下,她终于看全了它劲挺粗壮的主干。
原身去年春天被买进来,到今日将要一年整。记忆里,那是个极安静的女孩子,除了给贾敏请安和林府集体活动外,几乎连屋门都不出。
芙蓉院是她升姨娘后被抬进来住的……所以江洛不认识去正院的路。
前后四进还带东西跨院的宅子,对林如海的身份来说算不得豪奢,可也的确是一所幽深的大宅。
江洛努力记住路上的所有细节。路过每一处,她都要问问甘梨这里住着谁,干什么的,还有每条岔路都通向哪里。
……为什么这时代没有某度、某德地图呢?
一路无事到了正院,江洛已累得微微气喘,额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
她自己掏出帕子擦汗,示意甘梨先去问正院的丫头:“江姨娘来给太太磕头。”
丫头快步进去回话,她沿着东边游廊慢慢走过去,才走到东耳房处,忽地听见一声急促的哭音。
“太太!”
“哥儿……是妾身拼死生下来的,求求太太……”
江洛紧急刹车,不知道该不该再往前走。
非礼勿听。
不管是从礼貌角
度还是从利弊判断,她现在都该走远点,避免听到人家隐私,也省得给自己找事——
“太太让江姨娘进来。”
行,这下不用纠结了。
江洛不再像方才过来时东张西望。
她只盯着自己脚尖,跟丫头迈过门槛又转过一道屏风,下拜,背词:“若无太太慈悲,妾身早已命陨……”
她自觉词应该不错。
因为背着背着,她又没压住原身的感情,声音开始哽咽。
……干他爹的,丢人丢到外头了。
“好了,快起来罢。”贾敏的声音一如往常柔和,“甘梨,快给你姨娘擦擦泪。”
甘梨心头一紧,但不敢耽搁,听命行事。
“这是第一回,你们也问声好吧。”贾敏对姨娘们说。
方才起就一动没动、一声不吭的两个姨娘这才上前。
江洛做不出对“老爷”的其他小妾叫“姐姐”的事,林家也没这习惯。
三人互相称呼“魏姨娘”“柳姨娘”和“江姨娘”,和和气气见了礼。
柳姨娘眼角红着。再回忆声音,江洛确定,方才向贾敏哭求的果然是她。
魏姨娘是贾敏亲信,柳姨娘有儿子,近两年背靠林家,柳家生意成功,也算小有资财了,她有啥?
江洛可不想掺和这事。
可她才想着怎么寻机告退,贾敏向她招手。
她只能走过去。
贾敏今日穿着一件松绿洒金长褙子,缎子如日光下的流水一样闪出粼粼波光,更衬出她身份尊贵、气度高华。
她轻轻握了江洛的手
,目光在她年轻、柔嫩的脸上一扫,含笑柔声道:“正说着哥儿的病呢。柳姨娘家里寻了偏方给哥儿。你既来了,正好也帮着看看,这偏方是能用……还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