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心智不健全的疯子,薛小年打小就没受过什么苦。薛国祥和唐芽为了自己孩子没少操心,说句不夸张的,真算得上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吃喝不说是优质,也是荤素搭配营养充足,硬是让这小子窜个儿窜得比同龄人快一倍。
但赵红玫这样的境遇和状态,严律却已经见惯了——薛清极的每次转世未必都有薛家这样的爹妈,如果生的年代不好,过得比赵红玫还倒霉。
“那帮水溺子到底是发什么疯!哎,要不是为了这疯子,我绝对不会下水的,”肖点星这会儿还在后怕,说话也又多又难听,“你到底为什么非得往那江里跳啊?”
赵红玫跟不知道他这个人存在似的,边玩起自己的头发边神经质地左右看,只是看几眼就还要回头盯着求鲤江。
江中此刻已归于平静,除了岸上还有些正在被严律灵火焚烧的几块孽灵残块外已没有了水溺子的踪迹,赵红玫却还痴痴看着。
严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赵红玫被打断了视线,木讷地看向他。严律问:“为什么要下求鲤江,是因为你女儿徐盼娣在江里吗?”
他问的很直白,赵红玫却并不显得悲伤,她咬着自己发尾笑了几声,指着江中道:“我要下去,那下面很多人,很多东西,都说要帮我,他们都是好的,不会害我。”
这几句话说的胡旭杰等人毛骨悚然,纷纷看向求鲤江。隋辨因为布阵已精疲力尽,趴在草地上虚弱道:“那底下除了水溺子就是塑料袋垃圾,哪有人啊?”
“在她眼里,活着的人更像怪物吧。”薛清极看着赵红玫,见她说起江中的事情时兴奋异常,自己也忽地笑了,“有趣,她竟然是主动献出了自己这躯壳的。”
董鹿愣了愣:“你的意思是,她主动将孽灵引进体内?原来如此!所以她被寄生的程度这么深却没被发现,她的魂儿并不排斥寄生的孽气,甚至还主动遮掩……”
“再加上她体质特殊,灵力混乱,极易扰乱视线。”严律道,“这情况确实少见。”
董鹿却在捋了捋前后关系后觉得不对,眉头皱起,也蹲下来问赵红玫:“你怎么会想起往江里去,是谁告诉你那帮孽畜会帮你的?”
赵红玫见她是个小姑娘,眼神恍惚地伸手要摸她的脸,旁边肖点星现在看到她伸手就害怕:“她之前那些异变的手也要摸我脸来着,结果是想弄死我!”
董鹿起先一僵,但却没有躲开,反倒拉住赵红玫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
“盼娣,妞妞。”赵红玫咧着嘴笑了,胡乱地喊着,“你又长大啦,又长大啦,要带妈妈走哇。”
这疯子是把董鹿当成了徐盼娣,哪怕二人没有任何相似,甚至连年龄都相差甚远。
董鹿鼻头微酸,放柔了声音:“是谁指引你去江里的?那可不是人该去的地方,里头的东西也不是人该接触的东西。”
赵红玫像逗小孩儿似的轻轻掐了掐董鹿的面颊,随后神秘道:“妈告诉你,这世上真的有神仙!神仙什么都知道——”
她话尚未说完,极远处的小树林中忽然传出一声雀鸟的夜啼。声音如悲似泣,在深夜中十分凄厉。
求鲤江自从前两天水溺子群魔乱舞了一回后,夜里就比坟地都安静,这鸟啼显得格外突兀。
赵红玫浑身一震,猛地住了嘴,抚摸董鹿的手也骤然抽回,脸上露出恍惚又痛苦的神情,胸口急速起伏,脖颈处刚被卸掉了秽肢的地方又开始变形。
“不好!”孙化玉大惊,急忙和另一个医修一起将赵红玫按住,一个用灵力压制一个拨弄她头顶的银针。
不需要严律示意,胡旭杰在听到鸟啼时就已窜了出去。他虽不似其他妖族那样懂术法,却极擅肉搏,奔跑时有惊人的爆发力,转脸就已到了十几丈开外,肖点星跟在他身后追也追不上,只能坠在后头喊:“咋了,什么,这大晚上的让不让人活了!”
银针的摆弄看似不费力,实则也耗损孙化玉不少灵力,他检查了一顿后已有些出汗:“她体内被寄生的部分好像忽然发作了,奇怪,我还以为这两边儿都达成合作共同变异了呢,怎么这会儿闹起了内讧?”
严律没想到这小子长得斯斯文文一副文化人的模样,用起比喻却如此形象又缺德。
他俯身用手点了下赵红玫的额头,试探性灌注进一些自己的灵力,发现这壳子里混乱堪比菜市场,他的灵力进去就被蚕食干净了:“这寄生的程度太严重了,得尽快处理一下。”
“你想怎么处理?”薛清极忽然开口,“还能耗损多少来处理?”
严律听出他语气中的古怪,诧异地瞧了他一眼,还未开口,那边胡旭杰就夹着肖点星跑回来了。
董鹿见他两人完好无损先是松口气,继而又问是否发现了线索。
“完蛋玩意儿,跑那么慢还非得跟着。”胡旭杰嫌弃地将吐着舌头喘气儿的肖点星丢在地上,自己则从兜里掏出用卫生纸包着的一团东西,“真是邪了门了,老子这速度也是仙妖两道挂的上号的,竟然没追上!只看到仿佛有人,甩着舌头就不见了,见我追的紧,还打算暗算我——好吧,算这小子有点用,帮我挡了一下。”
肖点星跟他的难兄难弟隋辨一道趴在地上,闻言支棱起脖子,得意道:“多亏我聪明,临走前顺了件鹿姐的带来的匕首,虽然赶不上剑好用,但用剑风冲散一下那几个狗日的丢来的暗器倒是还行!”
还心心念念他没剑用这茬呢。
胡旭杰拆开那个卫生纸团,里边包着三根钢钉,个个儿得有一指长,几人分别拿了看,孙化玉放在鼻尖嗅了嗅,立即皱眉:“好像用药浸泡过,这味道很熟悉,应该是用来延缓灵力运作的。好歹毒,要是真扎到你身上,当时你就要因为经脉不畅而血气翻涌,麻烦就大了!”
“也不至于吧,”胡旭杰挠挠头,“本来我灵力也不咋地,经脉也不老通畅,扎一下就扎一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