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的天儿历来的属蒸笼的,进了立夏的月份儿离入伏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天气就热的跟下了火似的。
城南机床厂家属院的筒子楼里,李卫东躺在木板床上翻了个身。
木板硬的厉害,就算是下头已经垫上了三层褥子也是硌的人腰酸背疼,果然缺少了席梦思的床铺缺少了必要灵魂。
头顶是一盏老式的吊扇,泛黄的叶片咿咿呀呀的转动,扰的人心烦意乱。
呼啦一下。
李卫东猛的从床铺上坐起身来。
而后伸手掀开床铺旁充当隔断的布帘子,狭小的空间外还摆着另外一张床铺,除此之外就仅剩下巴掌般大小的地方充当客厅。
他翻身下床,拿起木柜子上放着的牡丹印花的磁缸子。
不过似乎是年代久远的缘故,磁缸子上头已经掉了不少漆皮,用四大天王的贴纸遮着,彼时英俊的一塌糊涂的黎明呲着一口大白牙笑的心花怒放。
伸手,撕掉。
而后李卫东咕嘟嘟的灌了好大一口凉白开,心中压抑着的燥气才总算舒缓了一点。
“我这样的人为什么会重生呢?”
李卫东嘀咕了一句,然后把自己重新丢回到木板床上继续挺尸。
三十八岁的老男人功成名就,成功的在不惑之年将自己一手创建的公司推行上市,身家倍增,在同龄人还在为了房贷车贷而奋不顾身的时候,李卫东率先实现了财富自由,成为家喻户晓的年轻富豪。
只是李卫东做梦也没想到。
不过是庆功会上的一场宿醉,再睁眼时候自己就已经变换了一种身份,就好似往前的三十八年人生不过是氤氲间一场波澜壮阔的大梦一般,有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觉。
下意识的,李卫东捏了一下脸。
嗯,疼。
他抬头扫了一眼泛黄墙皮上挂着的日历。
六月七号。
狗日的1991年的六月七号。
李卫东一脸便秘,下意识的瞄向窗台上的三个空荡荡酒瓶。
古朴的包装是后来早已停产的军神牌,本以为靠着宿醉能够重回上辈子的李卫东在痛饮了三瓶半斤装后无奈的发现,52°的酱香型没有把他带回上辈子的风光里,睁眼过后只留下宿醉后的头疼。
“锦华,你就不再考虑考虑?那个张东升其实条件不错的,家里都是公务员,自身又捧着铁饭碗,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话又说回来了,年纪大会疼人不是?”
“他往你家都跑了十几趟,还愿意帮衬你们家,这么好的男人错过了可就没了,多少人等着盼着上门提亲呢。”
“要去你去,我才不嫁呢。我家是这么个情况,卫东又是这么个德行,答应人家是害了他,张东升是好人,我总不能恩将仇报。”
“这是什么话。”
“再说了,你还打算养李卫东一辈子?依我说,就该叫他进管教所里好好改改,省得往后无法无天不知道轻重……”
“你小声点。”
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个女声的声音却越来越低。
不多时候,门外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透过帘子的缝隙,李卫东见到房门被推开,两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挎着菜篮子走了进来。
一个个头儿高挑,头发烫着时下最时兴的大波浪,下身穿着喇叭裤,上头的衬衣压进皮带中妥妥的时髦女郎。
而另一个气质则显得温婉一些。
个头在一米六左右,穿着一身蓝色小碎花的裙装,不过上头的印花已经掉了不少,李卫东依稀记得这是前两年的流行款。
她叫李锦华,是李卫东的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