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锋寒微微一笑,眉目之间流转着无穷的神采,一改近期在媒体前刚毅冷肃的形象:“这次我们要联合打造的综合型旅游商圈有两大重点,其一核心在柚县,其二重点在于旅游业。而一期工程的重中之重,正是开发柚县梦泽古镇的旅游资源,将这个山明水秀犹如世外桃源的古镇尽可能真实、全面的展现在大家面前。”
他顿了一顿,接着笑道:“大家都知道,水边的阿狄丽娜是一首钢琴曲的名字,而这个故事来源于古希腊的神话:一位孤独的国王在水边遇到了一位美丽的少女,所以他向众神祈祷期盼爱情的奇迹能够降临,最终打动了爱神阿佛洛蒂特,成就了一段美满的爱情故事。这个故事和我们中国古代《诗经》中所说的‘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我曾经在梦泽古镇生活过一段时间,美丽的柚河正好从古镇中穿过,夏天的晚上,常常有恋人在河中放荷花灯,荷花灯能够顺利的漂下去,则喻示着这对恋人的爱情能够顺利美满——在我看来,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只存在于我的脑海中,真是一件太自私的事情。所以……当我有这样的能力和机会为我的第二故乡做一点事的时候,我非常希望这样一个梦幻般的古镇,可以被更多的人认识和了解……”
财经新闻的导播适时的插入《水边的阿狄丽娜》作为背景曲,记者们开始八卦地追问顾锋寒,是否在梦泽古镇,遇见了他的阿狄丽娜。顾锋寒轻轻一笑,游刃有余地打起了太极,将话题转移到其他在场的各位老总和政府官员身上。
水边的阿狄丽娜。
baldepouradele。
苏晚无意识地拨弄着指尖的戒指,思绪却早已不知神游何处,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大一,大二,还是大三?
周末,他从隔着八条街的另一所大学赶来看她,她忙着主持系里一年一度的文艺节晚会,她不能陪他,只好多弄了一张票让他进场。晚会闹到晚上十点多才结束,她又忙着和筹备的同学一起打扫会场,他帮她一起收拾从音乐房借来的钢琴,她一脸羡慕地抚摸着黑色烤漆的钢琴盖:“刚才那个男生的钢琴弹得真好。”
他皱着眉,漆黑的眸子里闪动着一些异样的情绪,看得她心慌,那时她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很久以后——她遇到了孟涵以后才知道,那种异样的情绪叫吃醋。
“勃拉姆斯的《德意志安魂曲》,可惜没有那个味道。”
“什么味道?我觉得他弹得很好啊,你不觉得吗——他弹琴的样子,很像李云迪哦?”她一脸花痴地回味着,后来他常常问她:“你那时候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在我面前花痴你们系那个弹琴完全不上道的半吊子?”
她发誓那个时候她没有一点那个心思,她羡慕,只是因为她什么都不会,她的童年全是在梦泽镇度过的,除了绿水青山,什么别的也没有,她羡慕大学里别的同学,有各种各样的特长,画画,弹琴,书法……只有她什么也不会。
“一个初学者也敢弹勃拉姆斯!”他不屑地说道:“以为沾上一个莫扎特或者勃拉姆斯的名字,就称得上古典了?”
他流露出少有的骄矜,眼神里还有些那时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时她只觉得他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眼里带着一些炽热的光芒:“这个世界上,没有庸俗的曲子,只有庸俗的人。”
“真正会弹琴的人,就是弹《两只老虎》,也能够动人心魄!”
“说得这么好听,你会弹吗?”她惊诧于他莫名的骄傲和强横,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他瞟了她一眼,“会弹的话,有什么奖励?”
她转着眼珠子,不明白他话中的涵义,还没来得及发问,他已闭上了眼,双手搭在钢琴盖上,仿佛沉浸在某种无边的思绪中,周围还有其他同学在收拾会场,他却恍然未觉,掀开钢琴盖,不是她以为的《两只老虎》,而是一曲《水边的阿狄丽娜》。
简单明快的音符跳脱开来,如水中的波纹,一层一层地漾开;又似海边的清风,缓缓地飘荡过来,吹来碧波万顷的醉人味道。明明是听过无数遍的曲子,那一刻却仿佛有了新的生命力,带着吸魂摄魄的魔力,让她陶醉其中,无法自拔。
“给我的奖励呢?”
他眉间眼角都蕴着笑意,莫名地带着些许蛊惑的意味。在接近凌晨的这个时候,顾锋寒斜靠在婺城大学宽阔笔直的马路旁的法国梧桐上,夏末的晚风吹得梧桐叶沙沙作响,月亮从梧桐叶的缝隙里落下来,洒在他的脸上,悠沉深邃的眸中流转的,不知是月光,还是星光。
刚刚在晚会上伶牙俐齿滴水不漏的她,在那一刻的月光下突然变成了哑巴,低着头,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那一刻……甚至她是有些许期待的,期待他向她索取的奖励……
他……会向她索取什么样的奖励呢?
不是完全不明白他的心意的。
他的学校和她的学校隔着八条街,坐公车是五站路,他雷打不动风雨不改地在每个周末来看她,也许只是陪她上自习教室看书,也许只是陪她逛逛街,也许只是陪她吃两顿饭。
他不言,她不语,也许心里有过揣测,偶尔也曾升起些期待,却一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也许……他会牵她的手,也许……也许……
她的头越来越低,恨不得整个头埋到地底下去,她想看看他的脸,却不敢抬头,好像过了一整夜那样的漫长,才听到他在她耳边低声笑道:“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