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秋荻入行比顾锋寒早了许多年,业内人见到了都尊称一声秋荻姐的,苏晚脸上的笑容堆着,心里早已不知是什么滋味了,原来是方非尽的姐姐,她偏过头来偷觑顾锋寒一眼,看到他脸上笑意淡淡的,有几分讥诮之意,原来如此。
他是故意的,他没说,可是她知道,他是故意的,说是女人的直觉也好,第六感也好,她知道,今天这餐饭,吃下去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一脸的泰然自若,和方秋荻开始闲聊,方秋荻和凌千帆算是熟识,和顾锋寒却是头一次见,这一回也是听说方非尽也许惹上什么麻烦了,所以来看看弟弟,顾锋寒出来三年多也不怎么见人,如今高调在婺城成立分公司,她这也算是给顾锋寒捧个场。
两个人起头的客套,大约是说如今市场环境不好,提到方非尽要跟方维鸣回去的事,顾锋寒才笑道:“方少自立门户做得很不错,这次回去,肯定是要大展拳脚的,千帆这几天在那边,跟我说方圆天地潜力非常之大,我这次可真是挖到了宝。”
方秋荻摇摇头笑道:“我这个弟弟,从小在家里就不听话,做什么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懂事得很,以后还要顾总多多提点才是。”
她一边对顾锋寒说着话,眼睛却不住地往一旁沉默的苏晚瞟过去,来之前她和父亲通了电话——说起来也真好笑,她当年从方圆实业出走,是因为父亲偏爱弟弟;五年来第一次和父亲通电话,竟然又是为了这个弟弟。
当年也是带着满怀的愤懑离去的,她没想到的是一向不务正业的弟弟,居然在她自立门户之后,以另一种方式消极抵抗父亲的决定,为她不平。一个人在外打拼的苦头她是知道的,难得看到弟弟踏踏实实地一件事做了五年,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得罪了顾家的这位大少爷,连凌千帆的面子都不给——电话里父亲很无奈,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子女又都不在身边,态度较之当年温和了许多。
父亲百思不得其解,她一到婺城就委婉地试探过凌千帆,亦是毫无所获,不过现在,她想她知道原因了。
她见过苏晚,五年前,方圆实业还有一些她的旧人,会和她同通电话叙叙旧,听说弟弟抛掉了在纽约的一处房产和手上几家公司的股票,数目不低,差点把老爷子气得吐血。一个月后她去纽约找银行谈贷款,四处碰壁之后心情烦闷,在一家心脏科极权威的医院和他碰过一次面,后来贷款谈成了,她事业刚刚起步万事繁杂,便匆匆离开了纽约。
见到弟弟的同时也见到过苏晚,那时的她比现在苍白虚弱很多,整个人仿佛一碰就碎的白瓷。也许是她在苏晚身上目光停留得太久,顾锋寒微笑道:“秋荻姐对苏晚也有兴趣?我可是花了不少力气,才挽留住方少的这位得力干将。”
原来如此,方秋荻略一思量便笑道:“是吗?现在时间还早,我看非尽可能也还没吃饭,不如我叫他过来,大家吃完饭再找个地方喝杯茶,顾总看怎么样?”
顾锋寒点点头,方秋荻站起身来走到一旁去打电话,苏晚听说方非尽要来,脸色微变,她慢慢地也能体会到他的用意——他以为她和方非尽在一起,所以想了法子让她知道,让她知道如今方家也是要看他的脸色的,让她知道放弃他,是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幼稚,真是幼稚!她攥着筷子往盘里的甜点上戳,暗暗地使力,“这里的甜点不合胃口吗?”
他眼里的笑意更甚,然而目光里的冰寒之气也更甚,苏晚咬着牙不说话,望着一桌的琳琅满目,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泰国菜里咖喱十分重,她的胃受不了这些刺激,这两年来已十分注意饮食,不敢乱吃东西,才挑了点甜点,却也全然无法下口。
没两分钟方秋荻就回到桌边笑道:“真巧,他正在夏堇路上闲逛呢,离这里就几步路,我去外面接一下他。”
顾锋寒点点头,方秋荻转身绕过屏风出去,顾锋寒偏过头来,唇角噙着淡淡的笑,看着苏晚,一句话也不说。
“你什么意思?”苏晚忍着一肚子火,低声问道。
顾锋寒微哂道:“没什么意思,你现在耐性真好,要是以前……”他顿了一顿笑道:“要是以前,你忍不了三分钟就会抓狂。”
苏晚脸色一黯,以前,以前,他也会提以前么?
她是变了,难道他就没变么?
许多事情都变了,曾经她和他只有彼此,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彼此依偎,相互取暖,那时她也天真地以为他们之间会永恒不变,相信永远,相信海枯石烂。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誓言之所以总让人们陶醉其中,就是因为它们从根本上是不可信的。
她还记得,在首都机场分别的时候,她是这样对他说的,没有什么不可替代的人,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能活,也许大家冷静一下会发现他们的感情,也不过和这世界上曾发生过的千万个故事一样,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却固执地回答她说:“对我来说,你就是不可替代的。”
现实证明这一切不过都是一个笑话。
她偏过头,有些嘲讽地笑道:“那是以前,以前还有人说挣钱包游艇请我去海上看烟火呢,可惜现在都老了。”
她看着他脸上微微抽搐了一下,心中有些快意,然而他又笑了起来:“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给你指条明路而已。”
“方秋荻几年前因为和方维鸣不合,自立门户,这几年做得风生水起,听说方维鸣已经有让她回方圆实业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