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林宝河和赵玉兰几乎同声否决。
“初夏,你这身子骨哪能干得了那些个重活?养一阵子再说吧,你大嫂的话别往心里去。唉”
说到后面,初夏娘哀叹连连,在农村,没有儿子代表着没了根儿,是极端被人瞧不起的。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一堂屋一东屋再加一东间一西间,东间和东屋归初夏大伯家,西间归初夏家,堂屋两家共用。
这样分配的原因就是因为初夏爹没儿子,初夏爷爷就勉强分了一间西屋给初夏一家住。
初夏小婶生了对双胞胎儿子,是以,初夏爷爷初夏奶奶便把另一套房子分给了初夏小叔,老两口也跟着在那边住,说是百年后,那套房子就归初夏小叔小婶了。
初夏大嫂总这么甩脸子闹腾哭嚎,自然就是嫌初夏家占了一间屋子,想着把初夏一家子撵出去。
“我拾掇饭去。”初夏娘抹抹眼角的泪痕去了堂屋,初夏还在发着愣,就没跟出去。
“娘,你肚子又疼了?”初夏娘端着饭笸箩进来的时候,身子是佝偻着的,初夏以为她老毛病又犯了,赶紧下炕扶她。
“没”
初夏娘吸着气,从肚子的位置掏出个鸡蛋递给初夏,压低的声音满是愉悦,“娘给你煮的。”
初夏立时就明白过来,自家收拾饭的时候,大伯家总是“恰巧”有人出来,娘肯定是一着急,就给揣怀里了,这刚煮出来的鸡蛋…初夏急的掀起赵玉兰的衣服,就见她肚子上红红的一片…
一向眼泪极硬的初夏悄悄吸吸鼻子,把赵玉兰的衣服放下去,鸡蛋放炕沿上滚滚,小心翼翼的剥了皮儿,然后把鸡蛋掰成三块儿:“爹,娘,你们也吃。”
“娘嫌噎人。”赵玉兰把鸡蛋塞回初夏面前,“初夏,听话,要是让你大嫂看见,咱以后的日子更没法过了。这个鸡蛋是你胖婶给的,她说她看着你都觉得心疼”赵玉兰哽着说不下去。
林宝河闷不吭声的把鸡蛋推回初夏面前,起身去了堂屋,没一会儿,用盖垫端着三碗玉米面稀糊糊进来:“吃饭。”
“爹,娘,我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饭后,初夏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
鸡蛋,她吃了,稀饭,她喝了,用高梁面和玉米面和面贴的难以下咽的饼子,她也咽下去了。
一直以来,她都是消极的,对这个年代,她没有归属感,对这个爹,这个娘,她做不到真正的亲近,是以,对于她不爱吃不爱喝不喜欢的,她宁可让身体变的更差也不想勉强自己。
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经过这半年多的相处,她的心已经渐渐被他们捂热,她知道,这个年代的爹娘,和那个年代的爸妈,都是一样的爱她,既然占了人家的女儿的身体,她就不能再这么半死不活的混日子。
赵玉兰喜的眯起眼睛:“夏,只要你能嫁个好人家,过的舒心,爹和娘就觉得是好日子。”
“嗯。”林宝河的话短到不能再短,可是看他那柔和的面部表情就知道,他也高兴着呢。
赵玉兰生下初夏后,初夏奶奶得知是孙女儿,连看都没看一眼,更别提伺候月子了。结果,月子里提前下了炕的赵玉兰落下了病根儿,再也不能生育。
对此,林宝河和赵玉兰当然是遗憾的,不过后来,两口子也就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并发自内心的疼着宠着女儿。只是,女儿和他们一直不怎么亲近。
去年入冬的时候,女儿和要好的小姐妹闹了点儿矛盾,竟冒着大雨偷偷离家出走了,幸好被同村人看到给带了回来。
淋雨大病一场后,女儿对两口子的态度就愈加冷淡,有时连话都懒得和他们说,好在,这段时间女儿的态度在慢慢改变,不过,像今天这样的亲近,还真是头一回,重病前的初夏也没这么和他们贴心过,这让他们有些受宠若惊。
这一夜,一家人都睡的十分舒心,初夏爹初夏娘是因为女儿终于打开了心结,初夏也的确是因为终于打开了心结,不过,双方所谓的心结,却是完全不同的。
爱
“咣当!”
“锵!锵!锵”天刚微微亮,初夏就被一阵紧似一阵的噪音给惊醒了,她烦燥的揉揉毛乱的头发,把脑袋蒙进了被子里。
昨晚后半夜隐约听到栓儿在哭,刘美清这人就这样,她没睡好,也坚决不能让别人睡好了。这个别人,当然就是她林初夏——这屋子里,旁的人都比刘美清起的早。
“吱呀!”房门推开,赵玉兰笑吟吟的走了进来,拨拉出女儿蒙在被子里的脑袋,掖严实了被角,才小声道,“娘给你在锅底下烧了个地瓜,半晌午的时候你自己掏出来吃了。”
“嗯。”初夏应一声,抬头瞅瞅墙上的旧挂钟,才不过六点,可那噪音实在太大,她就是包上十层被子,也难以阻挡,遂道,“娘,你关上门,我起来。”
“再躺会儿吧,你爹去拾粪还没回来。”赵玉兰摁住女儿,“要不,娘给你找块棉花堵上耳朵?”
“不用,我不困了。”嘴里说着不困了,却又忍不住打个呵欠,林初夏就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娘,我真不困了。”
“这孩子”赵玉兰好笑的捏捏女儿脸蛋,却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子,一是为女儿突然懂事儿了高兴,二是为女儿苍白的小脸儿心疼。
要是给闺女补补营养,头发黑亮起来,脸蛋儿红润起来…可是,真要那样了,未必是福啊…
见赵玉兰直直的盯着自己,一会儿喜,一会儿悲的,初夏赶紧坐了起来:“娘,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