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着想要甩开他的手,她却尖声叫了起来,“别碰我哥哥!”
没有人像那一秒的我那么惊诧——那一秒的她,就像是一头被激怒了的小兽,怒不可遏地竖起浑身的毛,用一种警戒到近乎敌对的姿态,恶狠狠地注视着陆家那个用手抓住我胳膊的保镖。
当场的所有人,包括我,都惊呆了。和她相处六年,我从来没听过她那么尖厉的声音,更从来没有见过,在她素来淡漠的那张脸上,居然会出现那么警戒敌对的神情。
陆家的保镖同样呆愣住,见他没有撤开手,她做出了更加让我惊异的动作——毫不犹豫地抄起面前尚且滚烫的咖啡杯,凌厉地朝那个保镖甩了过来,手上作出这样攻击性的动作时,嘴上更是咬牙切齿地尖叫着,“别碰我哥哥!”
她的再一次怒斥,终于让我回神,保镖被她凶狠的神色吓到,居然乖乖地撤开了手,而我,却是盯着她那张因为气怒而苍白不已的面庞发了几秒的呆。
程画扇,你一定不知道,就在那一秒,我突然觉得,做你的哥哥,只做你的哥哥……已经不能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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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我们的来往渐渐多了起来。
我猜得出,大约是陆家见识了她的自杀举措,所以怕了,不敢把她彻底关在家里。又或者是,他们看出来,她对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依赖的。
总之,我和她的接触,渐渐多了起来。哪怕,一天天下来,她对我说的话并不多。
她像是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投射到她那里,都会变成风声鹤唳。
在她的坚持下,我为勇哥换了住处,那个地方绝对偏僻,不仔细找的话,是不可能找到的。之后,我亲自安排了一个淳朴的李姓女人照看着勇哥,就在这个时候,她终于找到了机会,从陆家偷偷溜出来,递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我疑惑地打开看,里面居然是厚厚的一沓钱。
我诧异不解,她终于开口对我说了一句话,“勇叔叔花的所有钱……我来给。”
我当机立断地拒绝,最终却拗不过她,从此后,她坚持自己承担勇哥所有的花销费用,而且,她不许我对勇哥说。她甚至不许我在他面前提起她。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她给我打电话,居然是哭着。
她在电话里嗓音凌乱地叫我,“哥哥,哥哥,你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当时的我,正在一所大学里等着硕士生的复试。她的一个电话,让我慌了神,哪里还顾得上考试,问清了她是在学校,赶紧往她所在的高中跑。
到了地方,我就看到,她抱着书包,缩在墙角,身边明明站着两个身材魁梧的保镖,却是一副无助到近乎惶恐的神色。
那一秒,我心尖一颤。时光恍若骤然倾转,一切,似乎霎那间回转到了她九岁那年,回到了,我们第一次相见的那一天。
——唯一的区别是,这一次,我的身边,不再站着祁连年。
保镖见到是我,就对我解释,原来是她在洗手间的时候,被蛇吓到了。
学校的洗手间里,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蛇的,再一问,原来这几天发生了太多诸如此类的事,这样的,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陆家可以派保镖守着她,但是不可能让保镖对她寸步不离的。我走过去,她扬起脸来看到我,苍白的面孔上,惊悸至死的神色终于褪去了一些,她踉跄着直起身来,我蹲下身子,就被她抱住了脖子。
“柳、柳姐……是柳姐……”
她泣不成声。整个身子抖得不像话。
“她、她恨我,年、年哥哥也恨我对不对……”
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她对我提起连年。我还没有回答,她就哭了起来。那一次,她哭了好久,哭得嗓子都哑了。
她是被我背着走出校门的。这是从她十三岁起,我们之间再也没有过的亲昵。她居然不觉得羞,而我,也丝毫不以路人的侧目为耻。
当时的我,只想着,她哭了,她又哭了,我要怎么哄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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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柳姐的处处为难,她辍学了。是她坚决要求的,陆振南根本管不了。
她问我时,我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开心就好。”
没错。没有什么,能比她的开心更重要。
辍学那年,她十五。之后,她进了天陆。
我曾经问过她,“要那个名存实亡的工作做什么?”
没错,我确实用的是这样的字眼——名存实亡。
当时的她,什么都没有说。
再之后,她终于肯带我去她自己的家。空空荡荡的偌大房间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住着,我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四处观看时,她倚着门框,低声问我,“远哥哥……他,还会回来吗?”
她的声音那么轻,却又那么惶恐。带着刻骨分明的不确定,生怕会听到否定的答案似的。
我没有回头,手指捏着冰冷的桌角,嘴角的笑容几乎挂不住,“会,会的吧?再等等看,再……等等看吧。”
说完这句话,我居然一直不敢回头,也许是害怕看到她失望的神色,又或者,只是干脆害怕看到她那张溢满了悲伤的脸吧。
连年走了,可是,走不出她的思念。
同样相依相伴的六年,我是“远哥哥”,连年,是“他”。高下立见。
原来,不是每一份日久,都会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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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到十八岁的三年间,她自闭得可怕。也许没有人想得到,即使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都可以长久长久地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