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是白天,好多人都去上班了,否则你看我们那栋楼住了几十户人家,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埋在里面。“
傅心扬叫我们去他家住,因为是院子,总比住在楼房里安全,更好过在中心广场扎帐篷。
于是我们带着李思齐的父母一起去了傅心扬家。
整个城市仍然处于恐慌中,即使房屋没有损毁,也鲜少有人敢在高层的楼房里安之若素。
安顿好了父母,我才长吐一口气。
”去休息一下吧。“傅心扬走过来。我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父母们在客厅里闲聊,彼此诉说着昨日经历的惊魂一刻。
压抑,如同一块巨石压在胸口;窒息,如同周遭没有可供呼吸的空气;恐惧,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茫然,如骤失光明,看不清来路;不绝如缕的噩耗,在挑战着这座城市可承受的极限;悲观,如同末世来临,静待命运的审判。
我摇了摇头,不知他是否也和我一样。
院子里放着一个倒着的矿泉水瓶子,时不时地晃荡几下。
我眼也不眨地看着瓶内水面的晃动,有时候我能感觉到大地在微微震荡,剧烈的时候就能听到四周传来惊呼,人们又从屋子里跑出来,聚集在空地上,等到平息,又再散去。周而复始。
我始终没有动。傅心扬坐在我的旁边。
许久,他说:”人如蜉蝣。“
谁说不是呢?电视里在不断播放着救援的情况,从悲伤一流泪,再到流不出眼泪,心里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意志强大的人也抵不过四下逃窜的命运。
活着,成为最大的福祉,即使卑贱如同蝼蚁。
第二天,我跟傅心扬去医院看李思齐。附近乡镇上受伤的病人不断地送往医院,李思齐忙得不可开交。
所有医生都在急诊室候诊,外科医生不可或缺。
他戴着口罩,忙得没空理我们。
医院人手严重不足,来了很多学生模样的人在医院当志愿者,我跟傅心扬在医院做义工,帮忙照顾轻伤的群众,或者维持秩序,去附近的超市买来矿泉水和食物分发给病人和他们的家属。
只有这样的忙碌才不会让我胡思乱想。
那是一段我不愿意继续回想的时间,每时每刻,都觉得度日如年。我不知道该如何去细叙自己所见到的一切。
人间炼狱,又或者整个城市都是一座伤城。恐慌犹如一只吐着红信的蛇,肆意蔓延。
白天的伤,是哀伤。
夜晚的伤,是创伤。
惶惶惶不可终日,远在他城的人并不能体会的困境。耳旁依旧是警报大作,飞机声的轰鸣。
脆弱的芦苇。
若干年前有人如此形容人类。
信念崩塌,精神溃堤。
现世安稳的固有价值瞬间分崩离析,感动,哭泣,悲伤,无以尽叙,徒剩渺小。
大地悲怆,可谁来抚平上亿民众的哀伤?
在几十万亿年的流光之间,这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瞬,万千生灵也只是尘土间的一粒灰,顷刻化为齑粉。
人如蜉蝣,确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