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免除了年年搬家的苦役。新生有英语夏令营,全体外教进行强化训练,暑假被压缩成一个月。顿时满校的怨声载道,
杜锦芸更是哭天抢地,抓着成冰两眼泪汪汪道:“没经历过啥叫火炉吧,今年你就明白了,四十度的天,就这么个小破
风扇,跟洗桑拿似的!”
只有成冰心中暗自庆幸,父母已经协议分居,只差财产分割完毕,就要去办理离婚手续。这个时候回去,真不知道
要怎么面对家中的局面,学校要办英语强化训练营,正给了她最好的理由。母亲每周都
会有电话,她并不问离婚的事,于是母亲也不说,只是问她是否习惯k市的夏天。
成冰慢慢察觉自己和母亲之间也有了隔膜,原来她和母亲是无话不谈的,连学校里有男生给她递情书,她都能笑嘻
嘻地拿去给母亲炫耀。初中时她见过隔壁班的女生,因为书包里的言情小说被老师发现,被妈妈在学校里拎着耳朵训
斥,那时她真觉得自己有着世界上最开通、最善解人意的母亲。
她还记得自己蹭蹭地长个子时,母亲带她上街,买同款的时装,穿回来给父亲看:“卫国,看我们像不像姐妹
花?”父亲笑着蹲下来给她变魔术,绕得她眼花缭乱,突然中指一弹变出双金镶玉貔貅手镯,送给她和母亲。她乐滋滋
地天天戴在腕上,却在班级春游登山的时候,在山顶脱落滑下去,上山的一侧没有开好的山路,全凭攀着沿路的冷杉和
耐寒草往上爬,到顶便只能从另一侧沿石阶下行,她眼睁睁地看着手镯没入漠漠烟尘,转瞬不见踪迹。
回家后父亲安慰她:“没事,等冰冰出嫁,爸爸再给你买一个!”
可惜再也买不到一模一样的了。
寝室电话丁零零地响起来,在炎热的午后,尖锐急促。成冰没想到父亲会在这个时候来k市,说是要去西部谈一笔
订单,从这里经过,顺道来看看她。电话里约在时代广场新开的哈根达斯店,以前一家三口出去玩时也常去吃冰淇淋,
现在她突然没来由地痛恨所有勾起她甜蜜家庭回忆的地方。
香蕉球在舌上丝丝化开,父亲只是面含笑意地看着成冰吃,问她英语夏令营是否习惯:“k市的天气一年比一年热
了,我前年来的时候还不像现在这样,走几步路人就不行了。外教的课上得怎么样?你妈妈天天想你呢,要不……我去
跟你们老师请个假,反正回去了我们也可以请外国语学院的老师来教你,不会落下的,好不好?”
父亲抽出张纸巾递给成冰,要她擦擦嘴角的冰淇淋残迹,周遭投过来几道奇异的目光。父亲身材保养得不错,看起
来并不像四十多岁的人,兼之风度翩翩,和她一起出门,总有人会误以为是成功人士带着小蜜。她原来还常暗自得意,
今天却格外不爽,狠狠地回瞪周围的人,好像他们各个都是破坏她家庭的元凶。
“冰冰,你还记不记得,今年我们该去香港了……”
记得,当然记得,成冰记得父母早些年是过得很艰苦的,那时国家刚开始在小范围内推行五天工作制,南生电子为
了吸引技术人才,很早就把这一条列入员工福利。然而作为老板的父母却经常年头忙到年尾。学校里别的同学常在暑假
和父母出去旅行,成冰却只能被反锁在家里做作业,一百个一千个不乐意,父亲便安慰她:“冰冰乖,等爸爸妈妈挣足
了钱,就提前退休,每年都陪冰冰出去玩,好不好?”
为了保证信誉,还专门列了一个单子,从国内风景名胜一直排到巴黎、维也纳、威尼斯,今年恰恰是香港。
“你看,我和你妈妈今年又忙到现在,不过答应冰冰的事情,我和你妈妈从来都不会忘记,对吧?”
“忙离婚吧,现在忙完了吗?”
成冰面色平静地冒出这么一句,父亲脸色陡变,不自然地抽动,狐疑的目光在她面上转了几转,随即又缓下来笑
道:“爸爸和妈妈最近是出了点问题,但是没你想的这么严重……你看电视上不都说什么中年危机吗,不是什么大事,
出去散散心说不定就好了呢……你妈妈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成冰攥着勺子,控制住想要大哭大闹质问父亲的冲动,“妈妈什么都没说,没说你在外面养了个女
人,没说那个女人还怀过你的孩子。”
“你妈妈是这么跟你说的?”父亲登时就动了气,着恼地低语,“南生怎么能这样!”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爸,你怎么变成这样?”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父亲又气又急,“冰冰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爸爸你告诉我是什么样?”
父亲欲言又止,似乎在犹豫挣扎些什么,半晌才问:“这些都是你妈妈跟你说的吗?”
“不是。”成冰终于绝望下来,父亲无从辩驳,看来事情是铁板钉钉了。她怔忡良久才低声道:“妈妈从来没在我
面前说爸爸半个不字,到现在她还希望你在我心中是个好爸爸。我一直很尊敬你,以你和妈妈为我未来人生道路的楷
模,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家会变成这样?”
父亲忽然脸色灰败下来,喃喃苦笑:“我还以为她会希望你也恨我。”许久后他才收拾起情绪,微扯笑容向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