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宁似笑非笑糗关止:“会记牌还会输?”
关止往灶台上的左看看右看看,问:“今天吃什么?”
蓝宁推开他,嫌弃他碍手碍脚,关止便打一个哈欠坐到刚才蓝宁坐过的小凳子上。他长腿长手,坐着的姿势很难耐。
关止讲:“我想奶奶的生日就在巧瓯轩里做,菜单你管开,我管买原料。”
蓝宁被父亲刚才的提点平了气,她问:“你爷爷会来?他不是生病了吗?”
“他听说我要唱戏,就来了。”
“又瞎扯了。”
关止笑嘻嘻地站起来,问:“蓝宁,你是不是忘了我会唱戏?”
蓝宁正拍好了蒜要丢到锅里头,关止又说:“大学那会儿,时维挂名策划的戏剧节,我还拿了一等奖。”
蓝宁手里的蒜滑落太快,锅里的热气一冲,她的眼睛立刻就酸涩。
五(中)
她想,时维时维,时间维度拉得再长,他都这样无处不在。
她怎么会不记得那一年的戏剧节?那还是她强自出头请的时维挂名策划戏剧节。
蓝宁当初并不知道,时维同她的缘分会不止那么一点点。她在课堂之外再见到时维,是在自家门口。
外公有清晨打太极拳的习惯,蓝宁偶尔早起,会去凑外公的热闹。
那天朝阳灿烂,她看到时维立定在外公身后,一身白色绸衣,长身玉立,衣袂飘飘。他同周围打太极拳的老人有一样的动作,还有一样的气定神闲。
在这个太极世界种,他站在一群白发老人之间竟也不突兀。蓝宁很意外,歪一歪头,对住时维笑起来。她想的是,如果仰慕时维的同学们看到他在打太极拳,会不会大跌眼镜?
时维看到她时,正在做一个“白鹤亮翅”。
这个姿势做的不好,便是白鹤变鸡鸭。蓝宁在选的武术课上,就从没把这个姿势做的漂亮过。但时维跟着外公做出来的“白鹤亮翅”,那才是真正的白鹤亮翅,身姿秀丽挺拔,鹤立鸡群。
蓝宁真的看住了。
回到家中,母亲在厨房里对着父亲嘀咕:“你去劝劝爸爸,没道理送上门的生意不接。人家多有诚意啊!快赶上刘备三顾茅庐了,又陪着打太极又陪着下棋的。”
蓝宁私下问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蓝森一向是个民主派,对蓝宁认真解释:“有人要请你外公写配方,做中餐的标准化。”
蓝宁听不懂这样专业的问题,也没有多管闲事。只是之后经常会看到时维来找外公,陪着打太极拳,便试探对外公说:“外公,别人很有诚意哦!”
万则萱正在灶台边慢条斯理揉了面粉擀面皮子,一朵一朵匀薄合称,规格划一,宛如复制。
他说:“现在国外有擀面皮子的机器,做出来的面皮子张张一模一样,但是再没人气了。”
蓝宁并不能解外公的意思,不过逞强噘嘴:“外公,这叫现代化。”
年轻的蓝宁不能够理解外公的因循守旧,她热力的生活正要拉开帷幕,五彩缤纷得她目不暇接。
很快,她的注意力被秋季的艺术节吸引了去,每年的艺术都是各系学生会使尽八宝争锋头的斗技场。
向系里学生会提出本系组织的戏剧节活动找时维挂名策划做卖点,是积极干部严宥然的主意。
蓝宁和她想到了一处,她的打算是只需要时维挂个名,即能打响名头。严宥然则担心如何向住对面研究生楼的时老师开口。
这是头一桩为难事。
时维授选修课,是看在经管系系主任的面子上任外聘老师,并不参与校内事宜,实实在在一位编外人员。
蓝宁不知怎地很有信心,讲:“我去试试。”
时维其实顶忙,经常早出晚归,蓝宁蹲点三日,才探准他的时间,找上门去。
她是在时维门前徘徊了两步,才鼓起勇气敲门。
在时维的宿舍里,蓝宁一直把目光放在一壁书架上,他的书架上全部是大本大本的原文教材、学术理论,本本都是大部头。书架旁边放了一展小橘灯,又显单调宿舍十分温馨。这才让蓝宁在万斤压顶的局促中结结巴巴表达自己的意思。
时维温和地听着,手里捧着一只紫砂茶壶,静定地握着,没有多余的动作。蓝宁讲完同学们的想法,把目光调到了这只紫砂茶壶上。
砂泥的本色,有一种回归的平静,她奇异地心定下来,说完之后,企盼地看住时维。
仿佛正如她所想,时维问她:“你们想要我来做广告?”
“时老师,我们的戏剧节是为了弘扬传统文化。”
时维片刻沉默,蓝宁舔舔嘴唇,再说:“时老师,我们很有诚意的。”她还竖起手掌发誓,“我们保证不用你的名字招摇撞骗。”
时维笑起来,也许看她装可怜的样子很好笑,真的答应下来。
蓝宁从没想过时维如此简单就答应了,她又惊又喜,还有压力,唯一念头是不可以把戏剧节做砸,这样会砸掉时维的招牌。
她从没做过组织策划工作,单凭一股作气,从创意到流程,齐齐动手,忙得三头六臂都不够用,怨得严宥然直叫:“早知道不出这个馊主意,让大家忙到死。”
蓝宁挥挥拳头:“我们是借了别人的名牌做名牌,怎么好失礼于人?”
说这话的时候,她同严宥然正在校外的影印店做展板印刷。提货时两人都傻眼了,长五米,宽两米的展板似座山,两个女孩力所不能及。
这时小店角落里有人复印好资料,走过来问:“要不要帮忙?”
蓝宁纳罕,怎么时维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