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东顺听不懂这些,但他也是有掌故,可以讲给大学生听的人。
他讲的是时维,带着一点恭维。
“我九五年就带着自己做的儿童车参加广交会,我从小就会鼓捣这些小机械,做了几个新产品,当时在交易会上树一块招牌,现场演示演示就能卖几万块,卖个专利就能还我小校办工厂欠的债,教育局的领导也是这么指示。
“你们的时老师那时候只不过和现在的你们一般大,看到我现场要把我那个‘摇篮车’的专利卖了,他就过来按住我的小招牌。”
严宥然插嘴:“什么叫做‘摇篮车’?”
谢东顺解释:“就是装起来是摇篮,卸下来是童车。我的得意大作。”然后问学生们,“你们知道当时时老师说什么吗?”
时维拍了拍谢东顺:“谢大哥,别说了,我们说正经事。”
他欢迎他的学生一同加入讨论,那便是蓝宁参与的第一宗策划案。
按照谢东顺的意思,他想在美国的展览会上租一个十平米的展位,然后放上十几辆今年的新车型,把展台和pop设计得漂亮一些。
时维的建议却是租六十平米的展位。这是胆子极大的提议,需要耗费的展览成本比谢东顺的预算多了三倍不止。
谢东顺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同意了。
散会之后,蓝宁撇下严宥然和其他同学,追着谢东顺出了校门,问他:“谢董事长,您不怕听我们时老师的做亏本买卖?我看了你的预算,如果扩到六十平米,你的运费也要增加许许多。”
谢东顺挺和气,耐心答她:“我这回还是信一信时维。”
蓝宁追问:“为什么?因为时老师在行内的金字招牌?”
谢东顺便将在时维宿舍里的没讲完的故事继续讲了下去。
“当年时维只是一个刚从普林斯顿大学毕业的学生,我是不想听一个喝了点洋墨水的学生废话的。我当时还急着卖了专利,筹了款子好还校办工厂欠的债。但是他说,如果我把专利投入生产,会有更大的发展。我不信,他笑笑,叫我当场拍卖专利,看一看能卖到多少。最后叫价叫到了三十万,我就信了。回来以后,我用这个专利开了童梦厂,今天才有资本和实力攻打美国市场。”
蓝宁想,时维需要多大的魅力和魄力,让一个等着资金救急的人负债创业?
她回到宿舍里,严宥然已经开始做时维布置的功课,同寝室里两个女孩正在阳台上叽叽喳喳学习戴领带,要为新交的男朋友做此项服务。
她们系来系去不得要领,问蓝宁会不会,蓝宁也不会。
但她一扭头,时维正坐在窗边看书,蓝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趴在阳台上叫:“时老师!”
时维抬头,看着蓝宁挥了挥手里的领带。
后来,时维用挂在窗前的衣架教会对面的年轻女孩怎么打领带。
那天正是夕阳西下时,时维的窗口洒满金色阳光,这是一个充满光辉的窗口,能让蓝宁的心中也有阳光。
七(中)
时维当时给谢东顺做的提案是在六十平米的空地上,没有任何装饰,全部摆满全新设计的童车,请一中一西两个小孩子,一辆一辆试玩,围着展区追逐。
蓝宁灵机一触,在旁建议:“每一辆上面都插小小的五星红旗,大门一开,劲风一吹,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时维闻言,一击掌心,不掩赞赏,笑言:“我输给大学生的活跃思维。”
“童梦”第一次走上国际舞台,就在显眼之处,遍插五星红旗,这是adecha的实力演出。中西小朋友用稚气的使用方式,演出中国童车的卓越性能和优秀设计。
当年“童梦”毋庸置疑地就打进了美国市场,非贴牌,非加工,实斧实凿地取了一个洋名——cdrea,光明正大进了美国沃尔玛,一年之内拿下美国30的市场份额。
谢东顺激动不已,他讲:“这是中国梦在美国的地皮上实现。”
蓝宁也激动不已,初出茅庐头一次就受到肯定。
事后谢东顺请时维和一班学生吃饭,因为时维并没有收他的钱,时维说:“市场经济我比你明白,不收钱是因为除了点子,我们什么都没做。你还提供大学生实习的最佳机会。”
谢东顺大笑说:“你不搞个企业,才叫暴殄天物。唉!你是仗着家里后台的二世祖,什么都不用怕。”
严宥然在旁与蓝宁咬耳朵,讲:“时维家里文革前就移民美国了,家族里出过经济学家、历史学家、这一代好几个任职麦肯光明和奥美高层。他是十足十的香蕉海归。”
蓝宁说:“可他选择回国,中文还这么好,还为民族企业出这么好的点子不收钱。”
那之后,谢东顺的“童梦”有许多项目都是交付给“时间维度”完成,成为了长期的主顾。只除了这最近的一次。
蓝宁诚恳要求:“谢董事长,我是不是能够看看你们展览的资料片?”
在提案败北之后,蓝宁和罗大年仅从报刊网络了解展览点滴,并不能看一个完全。罗大年当时便气愤,说:“这个idea是抄袭了时维。”
故此,蓝宁一直想看一个明白。
罗大年并不藏私,真的令秘书拿来了资料片,在电脑上放映给蓝宁看。
资料片是“童梦”员工自行拍摄的,镜头很晃,但是整体的情况还是能够一目了然。
这次展览会上,“童梦”依旧拿了六十个平方的展位,但是整片空地上仅仅展出十五辆童车,每一辆都是“童梦”当年的主打车型。童车背后是做成中国式屏风的展板,全世界各地的儿童在可爱的童车上摆出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