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心里就想,那也要能动啊,你试试被人踹着下巴踢飞出去,脖子没断已经要拜菩萨了。
“你想用这个名字证明身份?”方远抬起眼,目光从压低的眉毛下射向陈二。
没有哪个刑警会为了一件事不关己的案子这么拼命,那个女孩子一定跟他有关系,陈二在心里惨叫,那种被废掉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呜咽了一声,无语问苍天。
大哥!你是怎么招惹上这个煞星的?
闻喜出院,没能再回到小武的店,直接被送到了一个老式小区里。
开车的是李栋,不但帮她把东西都送到楼上,还特别小心地把屋子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
屋子不大,一室一厅,在四楼,里头收拾得很干净,家具都是现成的,每一扇窗户都装了防盗网,一看就是新弄的,不锈钢条锃亮锃亮的。
闻喜小心翼翼地问李栋:“我以后要住在这里了吗?这儿离小武的店远不远?”
李栋刚从窗台上下来,嘴里还咬着把螺丝刀呢,含含糊糊地说了句,然后才腾出手把螺丝刀放下,对她露出一个笑。
“没事,暂时的,等下个月开完庭你就能回小武店里去。”
闻喜两只手握在一起:“那房租……”
李栋赶紧解释:“不用担心,局里给钱,你是重要证人,我们得保护你的安全不是?这地址只有我和方大哥他们几个知道,你尽量别出门,别让人盯上。”
闻喜愣了一下:“不能出门吗?”
李栋被她那双眼睛一看,声音就不自觉地低了一个八度。
他以前总后悔自己进了公安学校,毕业以后直接进派出所,放眼望去全是雄性,雌的都看不到几个,就算有也都是母老虎,直到看到小喜,才明白能不能看到女人和身处哪里完全没关系。
形容女性的词汇太多,活泼的可爱的,温柔的美丽的,但小喜不一样,她就是女人。
她叫所有与她对视的男人化成水。
“你不要担心,这房子是方大哥给你找的,他也住这栋楼,三楼,就在你下头。”李栋比了个手势,“你需要什么找他就行,他会给你送过来的,你有他的电话吧?”
闻喜半张嘴,李栋就笑了:“这儿是他爸妈的老房子,你好好住着吧,别担心了,有方大哥在呢。”
李栋走了,闻喜一个人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开始收拾屋子。
这么说,那不是个意外。
那些人是冲着她来的,因为她即将成为证人。
她要上庭指认蓝天夜总会的老板,有人想她消失。
她记得那个老板的名字,他叫郑泽明。
面试就是在夜总会里头进行的,夜总会里有个小小的舞台,他要她跳舞,她就跳了,她还记得自己跳的是一段《吉赛尔》,观众只有他一个人。
她也没有舞鞋,只能赤脚,舞台上湿漉漉的,大概是有人刚用水擦过,钻心的冷。厚厚的黑色窗帘挡住每一扇窗户,外头是个大晴天,她只能看到缝隙中透进来的光,灰尘在光里跳舞,她也一样。
她跳完了,没有音乐,没有掌声。老板从阴影里站起来,对她笑着露出一口黄牙。
郑泽明是个精瘦精瘦的男人,烟不离手,口臭,一双眼睛永远都睁不开那样,她也觉得这里不是一个好的工作场所,但她还有什么选择?
她像流浪猫狗一样,苦雨里只要有一个屋檐就值得感谢了。
但她想不到这是另一个地狱。
如果没有方远,她已经烂死在某处。
门轻响,闻喜奔过去,一把把门打开。
木门外头还有一道防盗门,方远站在防盗门外,隔着铁条对她皱起眉。
“小喜,你太没有警惕心了。”
“对不起。”闻喜低头。
方远用钥匙开门进来,门口地方很窄,他与她肩膀相碰,两个人都是一震。
“对不起。”闻喜又说。
方远关上门,给了自己一秒钟,然后才转身。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饿了吧?我给你带吃的来了。”
他走到桌边上,从塑料袋里拿出几个保温盒,还有一个大口的搪瓷杯,他掀开杯子盖,轻声说。
“都是海潮妈妈做的。”
闻喜低头,看到那大搪瓷杯里满满盛着汤,汤里料很足,不用勺子起底就能看到一块一块叠在一起的小排骨。
她小声说:“这是海潮妈妈做给你的吧?你手好点没有?她一定很担心。”
岂止是担心,他刚才差一点走不出海潮家,海潮妈妈是个十分传统的女人,也不工作,常年在家操持家务,照顾家人,他父母还在的时候就对他十分疼爱。他十二岁被汪家收养,她就是他的第二个母亲,她对他比对海潮还要心疼。他在警校的时候,有点小伤小痛都会尽量瞒着她,怕她担心,这回事情太大了瞒不住,惹得她对着他的伤手掉了半天眼泪,他要走也不让,一定要他留在家里休养。
汪叔叔也在,在旁边才替他说了一句话就被她狠狠埋怨了,从“你老给孩子安排危险任务”开始,到“要是真出了什么事看你还有什么脸去见老方夫妻俩”,直说得汪叔叔两手高举喊投降,保证这段时间绝对不让他再出任务为止。
但他怎么能留在汪家不出门呢?
方远把勺子递给闻喜,她的嘴唇还是没什么血色,整个人单薄得像一张纸。
他得看着她,到她绝对安全为止。
闻喜没有接勺子,她去找了两只碗,小屋子里什么都有,一定是有人替她准备过了。她回到桌边,把汤倒在两个碗里,又把那几个保温盒也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