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远要自己硬下心来,这已经超过了他可以伸出援手的范围。
他站起来:“你这样,我帮不了你。”
闻喜没有抬头,她说:“谢谢你。”
方远推门就走。
她说:“谢谢你。”这句话比“你滚”更有杀伤力,他简直是逃走的。
小警员问:“有结果吗?”
方远没有回答,只问:“是哪个派出所把她们送过来的?”
小警员答:“城东,那片是老城区,乱了去了,这个月不是上头有任务要严打吗?连冲两回了。”
“她是从哪个店出来的?”
方远是刑警大队过来的,小警员倒也不打马虎眼,直接去打了个电话,回来说:“这次行动是城东派出所组织的,这是他们负责人方大祥的电话,他说你有事找他,他会派人配合的。”
方远接过那张纸条看了一眼,点头说:“好。”
3
方大祥坐在所长办公室里,抓着头上没剩下几根的头发,对手下最得力的警员李栋抱怨。
“你说这算个什么事儿啊?这回的扫黄打非报告都交了,他还要再去看看,看什么?这不是存心要我难看吗?”
李栋是个年轻小伙子,剃一个寸头,圆脸圆眼睛,看上去特别精神,见方大祥一边说一边夹着烟在桌上摸来摸去,就从裤兜里摸出个一次性打火机来给他把烟点上了,开口说:
“没事,我看他那样大概是个新来的,就想摸摸情况,我陪他跑一趟呗,该打招呼的我先打一个,影响不了我们这片儿的警民关系。”
“真是个新来的我就懒得应付了,你不知道,方远是汪副局的准女婿,他这么突然地说要来看看情况,你说是不是上头对我有意见?”方大祥干了几十年基层工作,现在快六十了,一心想在城东派出所所长的位置上太太平平混到退休,遇上不明来意的方远,心里一阵阵七上八下,烦恼之下没剩下几根的头发都要抓没了。
李栋“哦”了一声,一听还是个有裙带关系的,心里就更是不耐烦了,直接把打火机往所长桌上一放:“不会吧?那他来了我先小心伺候着,有事及时汇报。”
方远来得很快,半个小时就到了,李栋得到消息迎出去,人家已经站在派出所等候区里了,身边几个都是来调解邻里纠纷的老头老太,无比的鹤立鸡群。
李栋脸上堆笑,肚子里直接又给他下了个台阶。想原来是这小模样,怪不得人家能混上副局长的准女婿呢,靠脸吃饭的就是有前途。
川唐街在城东老城区的角落里,两边全是游戏房桌球屋和灯光暧昧的按摩店洗脚店,最近几年又新开了几家夜总会,白天街上行人稀稀拉拉,连狗都只躺着晒太阳不溜达,到夜里就热闹了,灯红酒绿到处是热闹。
李栋与方远是下午到的,正是川唐街最懒洋洋的时候,整条街都像是在睡觉,家家店关着门,李栋带着他走了半条街,然后说:“就是这儿,之前我们所长指挥扫黄打非组冲了两次,都是半夜里,一星期关了好几家店,其余的都开了罚单,现在这儿干净多了,要说我们所长吧……”
李栋滔滔不绝刚开了个头,一直安静的方远开口了:“蓝天夜总会在哪儿?”
李栋停下,多看了方远一眼,心想:怎么?你还是做好功课来的?手抬起来往前一指:“那儿呢,才开半年,送到拘留所的基本上都是他们的人,现在正停业整顿呢。”
方远又问:“负责人呢?”
“不在本市。”
方远想一想,问:“里头还有人吗?”
李栋咳嗽一声:“我说大哥,这都停业整顿了,里头除了看门的还能有谁啊?”
方远看着他,也不接这句话,只说:“我有个同事叫郑回,他是从城东调到刑警大队的。”
李栋做出一脸受教的样子:“是吗?我才进所里一年多,没遇上过郑大哥,不过我们所长倒是常提他的,那可是优秀警员,立过功的,所长老要我们好好跟人家学习学习。”
方远等他说完,又道:“郑回说川唐街上有个叫老雷的,有事找他问情况就行,你能把我带过去吗?”
李栋愣住,接着就求饶了:“大哥,我明白了大哥,我这就带您找他去还不行吗?你可别再站在这街上提点我了,回头我都没脸回所里见人。”
方远笑了一下:“谢谢你,我就是有件事想搞清楚,没别的意思,是我麻烦方所长和你了。”
李栋只管点头,老老实实带着方远从狭窄的小巷子里穿到老楼后头,然后在垃圾箱与杂物的间隙中踩着地上的污水找到目的地,也不敲门,先摸手机打电话。
“不知道老雷在不在,我先问问啊。”
方远说:“不用打了,郑回跟他联系过了,我进去就行,麻烦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说完一推门。
门居然是开着的,根本没上锁,方远走进去,又将门在身后关上了。
李栋傻站了一会儿,最后掏出一根烟来,往旁边墙上一靠,又摸了半天的裤兜,最后想起来了,打火机还留在所长办公桌上呢。
犯了烟瘾的李栋心浮气躁地在门前巴掌大的一块地方绕来绕去,心里想他要不要跟进去保护副局长的准女婿呢?但方远的背影带着一股子狠劲,跟他那张脸完全不搭,不像是去问事的,倒像是去寻仇的。李栋挠挠头,又想,这要是太久没动静,他要不要进去保护他们这片儿警民协调的重要人物老雷呢?
老雷很配合,方远没有花太多时间就知道了他想要的,首先蓝天夜总会的老板就在本市,没去任何地方,就是有消息,躲得快、藏得深。至于小姐的来源,之前蓝天夜总会用招舞蹈演员的名头得了新人,整条街都传开了,不过还没怎么地就遇上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