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兰忍了一下,终于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
“闻喜,你是不是……怀孕了啊。”
“……”闻喜木木地看着她,足有十秒钟没有反应。
程兰被吓到了,一只手在嘴巴前挥了几下:“我乱猜的,其实我也没怀孕过。”
闻喜回神,勉强笑了一下。
“应该不是的,我先回去了,这节课先让其他老师代着吧,过几天我再补上。”
程兰目送闻喜离开,惴惴不安地,她向来没什么直觉,可这一次看着闻喜离开的背影,却总有一种将要发生些什么的感觉。
2
闻喜离开中心,走到十字路口叫车。她觉得自己脚下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上。
没有一点真实感。
程兰说她怀孕了,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她仍旧记得那个陌生小城里的冰冷病房,表情冷漠的医生站在她床前对护士说:“撕裂伤,缝合。”
她还能闻到空气里的血腥味道,听到自己的呻吟。
她差一点就死了,再次遇到方远的时候,闻喜曾对自己发誓,无论发生什么,她永不再让自己流浪街头。
但命运没有放过她,那根本不是苦难的尽头。
当她再一次流落街头的时候,已经绝望到不想再与命运挣扎。
但她又一次得救了,睁开眼的时候,她看到妈妈。
不过半年,林红仿佛苍老了数十岁,抱住失而复得的女儿,两只手不停地发抖。
她听到妈妈说:“小喜,小喜,都是妈妈不好,你吃苦了。”
闻喜在手术后的虚弱里接受久违的母亲的怀抱与安慰,但那熟悉的声音如同带着锯齿的手术刀,反复地割裂她的心。
闻其山也在病房里,不忍多看床上骨瘦如柴的大女儿。
失去消息半年以后,他们终于找到她。医生说得很简单,病人怀孕了,但在他们来之前突然大出血,医院进行了抢救性手术,孩子已经没了,手术对病人今后的受孕有一定影响,简单点说,就是她以后多半是不会再有孩子了。
医生离开,闻其山与林红在医院走廊里对坐沉默。
抱头痛哭吗?不,这地狱一般的半年已经耗尽了他们所有的悲恸起伏,苦难是会让人麻木的,更何况这是个已经被他们放弃的孩子。
但正因为他们曾有过的放弃,这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惨痛结局才更加猛烈地冲击了他们的心防。
他们不敢问那个流掉的孩子是从哪里来的,他们甚至暗暗庆幸,闻喜说自己把一切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