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沙发上听着她说话,一手撑着头,漆黑眼睛,苍白脸色,厅里阳光正好,但总觉得一点都照不到他的眼里。
听完孙大文的电话之后她就一直在想要怎样讲出这番话,之前再脑海中整理过数遍了,苏小鱼开口的时候很是流畅,但说到后来语速渐渐慢下来,最后突然停了,张口说了完全不相干的另一句话。
“苏雷,你是不是头疼?”
他正皱眉听着,这时抬起眼来看她,眼神幽暗,慢慢多了一点探寻的味道,回答却更是简单。
“没有。”
“哦……”那句话出口就有点后悔,听完他的回答苏小鱼就更觉得尴尬,应声的时候头都是低着的。
耳边又听到他的声音,语速虽然不快,但已是一贯的镇定口气。
“我知道了,你打电话改签一下机票,跟孙大文说我们坐最近的一班飞机过去看一下,还有让老吴尽快赶回来,他也得去。”
“好的。”苏小鱼当然领命,摸出电话就打,先拨航空公司,再打给吴师傅,通话很顺利,只是最后拨给孙大文的时候,才接通就再次被那头的激动语气吓到,总觉得事关重大,她讲话的时候忍不住往陈苏雷那里看。
他仍是坐在原来的位置,沉默地看着她,但眼光却仿佛透过她的身体落到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苏小鱼认识这个男人至今,无论遇到怎样的情况,她总感觉只要看着他心里的不安就会奇迹般地消失,但今天不知怎么了,她竟越看越心慌。
结束全部电话之后苏小鱼站起来,轻声征求他的意见,“苏雷,能够改签的最近的航班是晚上六点,吴师傅说他已经在回上海的路上了,五点之前就可以赶到这里,我想现在回家收拾行李,可以吗?”
他一直都没有说话,这时却看着她突然开口,“小鱼,弄两杯热巧克力吧,我想喝。”
啊?没想到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苏小鱼傻了,回答的时候稍有些结巴,“哦,可是我还要收拾行李……”
已经快两点了,她家在外环附近,离市中心十万八千里远,来回好大一个圈子,就算打车时间也很紧张,热巧克力又不是冲一杯速溶咖啡那么简单的事情,这样她会赶不上飞机啊。
“没必要回去,需要什么?可以买。”
可以买?谁买?她一脸迷茫,最后又挣扎了一句,“可数据都在电脑里……”
“用我的,备份我这里都有。”他回答的句子简单,接着居然伸手按了电视遥控,厅里很快响起n新闻播报的声音,他看了一眼屏幕,干脆地切换了频道。
一天没见自家老板而已,怎么感觉这地球上突然多了一个任性的小孩?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苏小鱼无奈地垂了垂肩膀,认命地举步往那个熟悉的厨房里去,打开橱门找原料的时候听到厅里的电视声已经变成上海本地台的老娘舅节目,说着上海话的主持人热血沸腾地讲述发生在弄堂里的出轨情事,旁边的嘉宾个个义愤填膺。
这节目她爸妈最喜欢,每天追看不算,还老拿来互相讨论,她自然也是熟悉到如雷贯耳,但是突然在这里出现……
苏雷,你没事吧?
不能理解的事情发生太多,到了这个时候终于突破了苏小鱼所能承受的极限,她干脆地埋头在银黑色的橱柜里,默默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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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师傅赶到的时候正看到陈苏雷与苏小鱼一前一后从大门里走出来,休息日,难得苏小鱼没穿着惯常的套装,t恤牛仔裤,白色外套,比平时更小了一圈。
她手里空空如也,开门的时候吴师傅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换来苏小鱼无奈的一摊手。
吴师傅开车有保证,虽然时间紧张,但是赶到机场的时候距离上机时间仍有半个多小时。
贵宾休息室里人不多,身边个个西装革履,上机前仍是抱着笔记本十指如飞,苏小鱼之前在bl的时候也跟着项目组出过差,看到这样的情景就感觉熟悉,再对比自己如今一身乱七八糟的样子,很觉得丢脸。
陈苏雷坐下之后就开始与人通话,这个电话费时长久,他惯常地听多说少,许久才点头应一声,说的也不是中文。苏小鱼也想找点事做,但实在是两手空空,最后只好随手从旁边折叠整齐的报刊杂志堆里抽了一张埋头看。
最好的休息室,提供的服务到底不同,各国报纸都有,她随手抽了一份还是最新的英国每日邮报,苏小鱼权当练习英语,打开就看了。
照习惯翻到财经版,一眼望过去满是萧条,最近这一类新闻看得太多了,英国又是重灾区,苏小鱼叹了口气跳过,再翻到副版的时候眼角突然扫到一条配图新闻,上面有模糊的照片,倒是一个中国女子。
英国报纸上看到中国面孔,苏小鱼好奇之下仔细读了那条新闻,刚看的时候还兴致勃勃,后来就愣住了,背后一阵一阵地发寒。
这条新闻并不长,内容是英国某私人银行家受金融海啸波及,宣告破产,不堪重重债务压力跳楼自杀,并在死前将将自己的中国妻子与孩子枪杀在豪宅之内,现英国警方已经通过中方使馆通知其中国妻子在国内的家属,其家属不日将赴英处理后事云云。
最近这样的消息并不少,国内也有,苏小鱼之前还听说一些南方的企业家因为债务压力自杀辞世的消息,更血腥一点的,拿不出钱的欠债方被追债者灭了满门,其实回头想想,要不是陈苏雷及时伸出援手,就连她全家也差点因为这场金融风暴沦落到悲惨境遇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