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晟心中发起抖来。
这事除了自己人外无人知晓,不知裴云暎从哪里得来消息,他知道多少,他又有多少证据,他拿着自己致命把柄……一个殿前司指挥使而已,他怎么能做到这种地步!
“你这么做,不怕我告诉你爹?”穆晟仍不死心,试图拿昭宁公来压眼前人。两姓姻缘,从来都不是个人之事,宗族、两家关系,要考虑诸事颇多。裴云姝的意愿在整个裴家利益跟前,是最微不足道一环。
裴云暎望着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之事,匪夷所思地开口:“郡王,难道你不了解昭宁公?他要是知道这些事,只会与你断得更快。”
他又想了想,“不过也许你挑拨得好,说不定还能见到我们父子相残的画面。”
年轻人韶朗眉眼里,遮不住凉薄与乖戾。
穆晟心中惶恐,他根本无所畏惧。
裴云暎收回手,仔细将银刀收回刀鞘,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和离书与呈诉,郡王选一个吧。”
……
文郡王妃与文郡王和离的消息一经传出,所有人都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毕竟身边有这样一个包庇杀妻灭嗣凶手的丈夫,寻常人都很难一道生活得下去。只是盛京豪贵世家,鲜有和离者,倒不为其他,大多是做丈夫的不愿叫人看了笑话,让外人觉得自己连后宅都管不好,因此大多数离心夫妇,管他能不能过,都要摁死消磨在一桩枯萎的姻缘中。
但文郡王妃裴云姝却与文郡王顺利和离了,不仅和离,郡王妃还带走了出生不久的小小姐,因为担心小小姐留在郡王府再遭人暗害。
梁朝嫁娶律法规定,丈夫意图谋害妻子,属违背伦理纲常,理应“义绝”,纵然一方不同意,但只要另一方呈诉,是必须和离的。
梁朝鲜少有女子休夫的事发生,尤其是高门大户家中,然而文郡王府一事,表面瞧着是和离,实则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与休夫也并无二样。一时间,嘲笑讽刺文郡王之声不绝,提起离开的文郡王妃母女,则是唏嘘同情的更多。
谁想嫁一位这样没人性的畜生呢?
文郡王妃搬离文郡王府的第二日,一大早,仁心医馆门口迎来了一群敲锣打鼓的人。
一行精壮男子皆着青衣,手中提着一块彩锦织物,一路敲敲打打来到西街。西街摊贩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皆打着瞧热闹的心思随着礼队围到仁心医馆门口。
杜长卿正与阿城扫地,冷不防门口堵来黑压压一群人,骇了一跳,嚷道:“干什么干什么?闹事啊!”
陆瞳抱着晒药的竹匾从里铺里出来,银筝走到门口,望着外头一干众人笑问:“这是出什么事?怎么都围在医馆门前?”
为首一个健壮男子转身取来身后彩锦织物,往银筝手上一送,大声开口:“仁心医馆陆大夫仁心仁术,救下我家小姐母女,族中感激陆大夫大恩,特令小的们送上谢礼!”说罢又招呼身后众人,一干八尺男儿撩开袖子就对陆瞳砰砰磕几个响头,齐声吼道:“医术可信,医德可敬!悬壶济世,妙手丹青!”
声浪震天,气势夺人。
陆瞳:“……”
她极少对外界事物有多余反应,但此时此刻,面对西街围在医馆门口的一众人群,陆瞳竟久违的感到一阵……尴尬。
或许还有一丝羞耻。
为首的壮男全然不觉,只殷切盯着银筝手里的织物:“陆大夫请看!”
陆瞳看去。
那块彩锦织物约有一人来高,织得非常精致,像块厚实的毯子,下缀彩铃,两边还有吉祥纹做的绢带,而最中间以金线龙飞凤舞地绣着两行金字。
“良医有情解病,神术无声除疾——”
这一瞬,饶是浮夸如杜长卿也忍不住呛住了。
四周鸦雀无声。
唯有小伙计阿城欢天喜地地从银筝手里接过来织毯,对着上头的金字啧啧称奇了一番,高兴地问:“这是送我们陆大夫的?我们可以挂在医馆的正大门墙上吗?”
“当然。”壮男首领回答得恳切,“陆大夫妙手仁心,理应颂赞。”
杜长卿忍不住抬手遮住脸,“太丢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