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便招呼小童和眉儿一起将小辰抬上木筏,自己挑起眸子,深深地注视着秦枫。
秦枫脑中忽然一片电闪雷鸣,俊秀之极的面上浮现出痛楚之极的神色!
本来他也许可以说谎的,只是在这双媚气十足,却不知为何威慑惊人的眼睛目光直视下,他连谎言都无法编造,或者说,是不愿。
“我最难忘的——是那一夜。”秦枫的话很慢很慢,却似乎浸透了奈何川最悲伤的水珠,“那一夜——我五岁,雷鸣电闪……娘亲跟我说,是天上的蛤蟆在打喷嚏……我不知道她是在安慰我……裹在被子里,我沉沉睡去,醒来——满地都是血……都是血……都是……娘亲……!!!”他原本平静双目登时转为一片血红,艳丽的好似三途川边的彼岸花!
“好了,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无药并没有什么特殊神情,只是面色也僵了一僵,“走罢。”
“你不是还有一个问题么?”秦枫走在他身后,看着他雪白颈后飘拂的漆黑发丝,问。
“你想好了再回答我。”无药不再说什么,轻纵上小舟,这小舟看似轻巧承载力却非常,不久便到了对岸。
:无药的冷酷
一间简简单单,四周却全都是些奇花异草,龙骨干兽的小屋里。
“无药先生……”眉儿看着无药朝静躺的小辰走去,口中急切地喃喃道,“我弟弟他……还有救么?”
无药没理她,双目灼灼,竟然在仔细看清小辰面容的那一瞬间,身形颤抖了些许!
“无药先生?”眉儿看得真切,却不知何故,心想难道是小辰的病太过难治,连无药都不敢诊治了?一思及此,她便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燃烧一般,煎熬难耐。
因为无药有个怪癖,诊治时药庐里不能超过三人,是以秦枫出去了,眉儿心急如焚却没个商量的人,更是焦虑莫名。
似乎过了许久许久,至少眉儿这么觉得,无药才缓了一口气:“你弟弟他是中了毒。”
“中毒?!”眉儿诧异非常,“这毒从何而来?平日里小辰都跟我一同用饭,他的房间也没有什么奇花异草,他更是闭门不出,生活简单……怎么会中毒呢?”
无药冷冷笑道:“这天下下毒之术深奥无比,乃一门绝学,你们小姑娘家家都以为只有饭菜下毒,香花有毒,真是蠢笨无比。”
眉儿无心和他争执,只问:“这毒是慢性的吧?”
“嗯,看来你也不是蠢笨无比。”无药一诊病便自然而然地摆出一副视旁人如无物的嘴脸来,浑忘了方才眉儿极快地连解他三道题的事情,“这毒令弟至少中了有一年之久,两三年都有可能,平日里无甚症状,但令弟原本是个体虚之态,加之五行缺金,慢慢地这毒沁入肌肤,便愈来愈没有气力,平日只是犯困,倒无甚大碍,待到毒性越发强时,终有一天会就此睡去,不再醒来。”
眉儿一把抓住无药的肩膀:“无药先生,你既然知道这许多,定能救他。”
“能不能救和愿不愿意救是两码事。”无药冷冷道。
“你方才不是答应了我么?题我也解了,说发毒誓也应承了,你究竟想要怎么样!”眉儿心如一团乱麻,狠狠地瞪视着这个妖媚无比的男子。
:无药的冷酷2
她敏感地觉得自从无药仔细看清小辰之后,似乎对他颇有敌意——然而小辰只是一个孩子,怎可能与他有甚么仇怨?
“你出去一下。”无药的声音冷得就好像南极冰川。
眉儿挑眉道:“希望先生能好好想想,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先生定也有牵挂不舍之人,不放以己之心度人之心!”
说完,她不舍地看了一眼静躺着的小辰,心中祈祷良久,便静静地走了出去。
而药庐内,无药双手紧握窗棂,指节痉挛颤抖。
“为什么……”他黑发飘散,一张妖媚容颜上尽是痛苦扭曲之色,“为什么又来考验我?我原本以为已经忘记了,一切我都埋藏在心里,却是为何?却是为何?”
理智良知和深埋胸中多年的怨恨一旦冲撞,便是掀起滔天巨浪。
要怎么做?
要怎么做?
似乎响应他的嘶喊,屋外原本平和的暮色,倏然雷声轰隆!
电光如同银蛇一般在墨黑云层中跳跃,照亮了屋檐下的眉儿和秦枫。
“轰——隆——”一个惊雷平地而起,秦枫面色雪白。
自从多年前那一个夜晚起,他就害怕雷电,雪亮的电光下,他满眼都是红莲朵朵一般的鲜血。
这仇,何时能报!
“枫哥哥……”眉儿虽然心中煎熬无比,却依旧发现了秦枫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我想休息一下。”秦枫摆了摆手,便遥遥晃晃地走到一边的木头长椅上静静坐下。
眉儿第一次看见秦枫这种表情,眉宇中的那种彻骨的痛和怨,是她生平所仅见。
她心中更加笃定了,枫哥哥是有秘密的,也许这秘密正和无药有所关联。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干哑的声音在眉儿身后响起:“进来。”
眉儿一转头,惊愕之极地发现是无药——仅仅在一个时辰之中,他竟然憔悴苍白了不少,那原本面上娇媚甚于美女的珠光流转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似乎褪色旧画一般的颜色——似乎他已用尽了浑身的气力。
:拜师1
“我已经救活了令弟。”无药似乎疲惫之极,什么也不想说,摆了摆手,负手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