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出来了,新娘子出来了——
在门口声声的欢呼声中,一个窈窕的身影婷婷而出,而刚巧不巧,就在新娘子脚步落地的一瞬间,一阵大风刮来,红盖头竟然被风掀起,随风飘舞着,最后降落在了他的脚下。
就是这么一下,哗啦一声,人们顿时喧哗了起来。说什么的都有,而他,只是傻傻的看着那个盖头下的人,呆住了——薄薄的唇,睫毛若扇,扑闪扑闪的。而睫毛下的一双大眼,则滴溜溜乱转,活像会说话似的。就是那般的一副神情,令他的心真正的怔了一下,那双眼睛,好漂亮。瞪着他看,仿佛会说话似的。
其实,事后他才明白,那时的柳家小姐不过是看他面前落下的红盖头而已。
一旁的喜娘哎呀一声,上前弯腰便想捡,而他,竟在此时回神,抢先捡起地上的红盖头,红着脸跑到柳家小姐的面前,心情很是紧张的把用双手捧着的盖头递上去,“给。”
人群中有人起哄的笑,“呀,小叔子给嫂嫂递盖头了……”
毕竟是小孩子,被人们这般一笑,脸刷的一下自耳根红至脸颊。那红盖头,在感觉到有人接过之后,看也不看一眼的一跺脚,转头便在人们的哄笑声中远远跑了开去。
时过境迁,直至如今,他犹记得那接过红盖头的一双手。
那种柔柔的,软软的,滑滑的感觉!
[正文:(六十七)心思辗转之间]
在他眼中,那样美的大嫂,大哥一眼不见便丢在了后院任其自生自灭。那一刻,他是真的有些怨大哥的。看着大哥如常的日日在外鬼混,年方十五岁的他恨不得把大哥的脑袋剖开来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
大嫂在叶府的两年,其实是很苦的。他曾经几次偷偷爬在墙头看到大嫂在落泪。
那一晚,月华如洗,而那个他名义上的大嫂的泪水是那样的晶莹剔透,那样的灼人。而他十五岁的心,也就遗留在了那一滴滴晶莹的泪水之中。自那以后,夜晚偷偷的看着那个大嫂,便成了他生活中最为重要的事情。而这一切,他谁都不曾告诉。就连他一直跟在身边的奶妈都被他瞒了过去。而他,只是尽一切能力的在物资上帮助她们。
她们,是他知道,后院的那个地方,除了大嫂之外,还有一个大嫂的陪嫁丫头,长的很是伶利干净的一个小丫头。时间久了,他知道大嫂与她情同姐妹,他也知道了那个丫头时长怂恿着大嫂出走。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他都有看在眼中。包括大嫂那晚的夜闯勾栏院,包括半夜她运用轻功夜入大哥的房间,继尔半夜的离家出走等等。这一系列的动作,都被十七岁的他看在了眼中,记在了心里。
可是,他什么都不曾做。
没和家里人说,更不曾向第二日暴跳如雷的大哥说出半句。为什么要说呢?
那个丫头不是说,大嫂离了叶府,就会过上以前开心快乐的日子么?继然她在这里不快乐,而大哥又不曾真正的在意她,为什么不让她走呢?更何况,以她那晚的身手来看,他知道,大嫂一开始是真的想安心在叶府过日子的。可是,身怀绝技的她竟然可以在隐忍两年之后终于出手,那么,定该是拿定主意了吧?
一个人若是真的死了心,谁可以让她的心再次活过来?
恐怕,只有她自己了。
所以,他眼看着两个女人夜半离开。而其中,有一个女人是他名义上的大嫂,也是他心中牵挂了两年的人。可是,他也只是看着她们离开。因为他知道,她于他,只是大嫂。这一生,她绝对不是他的缘。所以,他关心她,牵挂她,但是,绝对不会出面影响她,告诉她。
而今,看着她终于摆脱了两年的沉寂,走向新生活。
他只有祝福,也只该祝福,对吧?
可是,千算万算,任理智如他,竟也错算了天意的安排。
不曾想,一怒之下千里追妻的大哥,在外兜兜转转几个月,竟然和大嫂又纠缠在了一起。而且,大哥竟然动了心。而再次追回来的大嫂,在两个人的关系好不容易有些扭转之时,却又在他的一次不周详的算计之下失足跌落悬崖。
他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眼前阵阵发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若不是他当初看着她离去,若是他当初拦下了她,最起码,现在的她该还是活着的吧?
然而,面对着奄奄一息的大哥,他却是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有一刻,他真的恨起了大哥。若不是大哥一开始刻意的冷淡,宁愿日日的去那青楼也不归家,若不是大哥死要面子千里不虞的非要追妻,那个女子又怎会出事呢?
可是,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那个人,他却又不能恨。
这个人,是他的大哥。
这个人,是叶府的长子,是他嫡亲的大哥!
终于,穷他一身的医术,翻遍师傅留下的医经,结合整个太医院,竟是不曾把大哥的病完全医好。而就在几个月后,太子暮惊涛在看到大哥终于不能恢复时,悄悄的把他拉到了一边,两个人整整说了一下午的话。而就是这一个下午,彻底颠覆了往日大哥的为人。令他对大哥的不情不愿彻底的收起,取之代之的则是满腔的尊敬……以及崇拜。
他的大哥,竟然是心甘情愿自毁名誉为着力挽朝刚而拼斗着。
他的大哥,竟然是为了朋友而两胁插刀在所不辞的英雄好汉。
他的大哥……
在暮惊涛一个下午娓娓而谈的述说中,他竟然一下觉得自己的渺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