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的聘礼……要不咱们把江家的聘礼拿出一半儿添在秀云的嫁妆中?”李文忠讷讷道,他生性老实忠厚,与其母截然相反。如今看那江家送来如此庞大的聘礼,而自家却东拼西凑的只置办出三十二抬嫁妆,心里越发不是滋味。那大户人家的得宠的婢子出嫁还能得主人赏赐几车上等的礼物呢,自家妹子却连下人都不如了……
“你不娶亲了?”张氏厉声问道,“江家的这份儿聘礼我早就安排好了,你莫打它的主意。就算你不想要,我还准备将来给你弟弟妹妹们当聘礼和嫁妆呢。”
“娘,你这么做会让人讲闲话的。”李文忠急道。大月的风俗,男方家送来的聘礼女方不能全收,要适当的随嫁妆还回去一些。若是女方家全部吞了,必要让人讽刺他们贪得无厌。
“闲话?你娘我什么时候怕过闲话?她何三娘都能不顾体面舍出一张老脸把女儿硬塞给人家江家,我怎么就不能收点聘礼了?”张氏闭闭眼睛,冷笑着说,“后儿个聘礼送来后你叫人都给我抬到内库房去,谁也别想动它。”
“娘……”
“别叫娘了……”张氏挥挥手,“你就是个傻子。我告诉你,当年何三娘的一番作为已经让江家人瞧低了咱们家秀云,就算如今我把聘礼原封不动的全还回去外加奉上丰厚的嫁妆人家也不会喜欢她。”
“……起码能让她的日子好过些……”
“嫁人嫁人,嫁的可不仅仅是男人。那江家一家子哪个是好相与的?江云之是江家老太君最疼爱的孙子,早先便不中意我们李家,秀云进了门,她能高兴的起来?刘氏虽是太太,可上边还有老太君在,她能护得了儿媳几次?她若说的算,秀云也不会拖到如今十七岁才进门了。”张氏顿了顿,看了看儿子和女儿,“江家大媳妇入门就带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如今又生了儿子,那根基已经扎的稳稳的了;二媳妇出身公爵府,又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子,江家哪个敢得罪她?咱家秀云有什么?我告诉你们,就算今儿我把整个李家都给李秀云做陪嫁,只怕人家该瞧不上她还是瞧不上她……何三娘料到了刘氏品性纯良,却没预见到江家现如今的这两房媳妇……哪个是咱家比得了的?”
张氏叹了叹,又道,“秀云虽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可却是你们父亲的亲女,连他都说嫁妆不必太厚,可想而知这丫头将来的处境……只怕比当年江老太爷那个原配妻子好不了多少……我们就是送她再多,只怕也是打了水漂儿……说不准,连个响儿都听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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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别绣了,喝口茶歇歇眼睛吧。”李妈妈慈爱的看着自家姑娘,伸出右手轻抚摊在炕桌上的精致刺绣,“你只需把江家直系几个亲眷的开箱礼做出来即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至于其他的族亲的礼物用绿衣绣的替了便是。”
新妇出嫁第二日除了拜见公婆外,还要举行“开箱礼”,也就是俗称的见面礼,给翁姑伯婶及亲友备物进献,便是兄弟和子侄晚辈也要送些礼品。而那进献之物多是新娘的亲绣的衣帽鞋袜,以便让长辈亲眷欣赏品评新嫁娘的女红。
李秀云抿了一口茶,闭上眼低声道,“……没定下日子的时候,总盼着早早的离了这个家,可真要走了,心里却并不松快……”
“姑娘……”李妈妈接过茶杯放到一旁,心疼道,“以姑娘的品性,无论到了谁家都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儿……我方才偷着去前院看了一眼,姑爷仪表堂堂,笑微微的立在那,看性子也是好的,如今又亲自来送聘,想必对这亲事也是重视的……”
李秀云摇摇头,苦笑道,“咱们太太虽不着调,可有一句话说的却是极对的……嫁人嫁人,嫁的不仅仅是男人……”
“姑娘别听那浑人胡说,那江家乃是望族,江家老太君又是圣上亲封的诰命夫人,断不会为难孙媳妇的。”李妈妈忙道。
那日姑娘去正房请安,回来便失魂落魄的,还不待她细问,绿衣便忍不住将张氏的话学了一遍。李妈妈又急又怒,可她一个奴婢又能如何,只能陪着自家姑娘哭了一场。如今又听到这话,知道自家小主子仍没忘了当日听到的刻薄话,忍不住搜肠刮肚的想了这一番话安慰。
“哪里用得着她亲自为难……”李秀云喃喃道。
“姑娘,江三爷是老太君最疼的孙子,看在三爷的面儿上她也不会让你难堪的……何况还有江家太太呢,姑娘小时候也见过的,慈眉善目,心肠最是柔软的……”
“傻妈妈……真正心慈手软的人哪里能在大宅门里风风光光的活了这么些年……没有妾不说,就连个庶出的孩子都没有……”李秀云软软的靠在引枕上,将目光调向窗外的几株翠竹,苦涩的闭上眼睛……
比起高门大户,她宁愿嫁个贩夫走卒……起码简单自在……可是,现实却告诉她,要感激自己的亲娘!因为,即使李家再落魄,也不会允许她自甘堕落,而继母张姨娘更不会为她的亲事费心,如果不是母亲生前定了江家,只怕如今,她逃不过被继母算计的命运……
樱桃点心上
徽城李家刚刚接了聘礼,那张氏便匆忙让人将东西抬进了自己的内库房,一件件仔细的欣赏那些精致物件,越看越爱,其中那套冰糖玛瑙杯最得张氏的心意,拿在手中便舍不得放下,瞧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居然发现这东西竟然是御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