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夫人过世后,大江氏的处境虽然好上一些。可分家时却是吃了大亏的,偌大的家产,大江氏一房只分到五千两银子和三间铺面。因儿女年幼,只能带着孩子仍旧住在老宅依附大房生活。大江氏不懂经营,可又不放心将铺子交给大伯一家代管,因此多年下来也只是为此生存而已。
去年吴老夫人的孝期过后,吴家大房的独子要进京赶考,全家为了儿子搬到了京都,大江氏这才松了一口气。老太太急匆匆的去信想将女儿接来,不想却被婉拒,说是庶子生病,家中还有一些琐事未曾处理。老太太本是不开心的,可后来看了大姑太太托人写给她的信,不过两日便又眉开眼笑了。
“什么庶子生病,那不过就是个糊弄人的托词。”江寒之坐到榻上,喝了一口茶后将茶碗递给妻子,“据说大姑母本是要来的,可吴家大表妹却不同意,说她们吴家二房已经落魄,若是此时来到江府,难免被人说成是投奔,因此说服了大姑母,说要将家里的铺子先支撑起来,待家境好转再来探望老太太。”
“吴家大表妹倒是个有主意的姑娘。”季贞儿赞道。
江寒之扯扯嘴角,“当年吴家分家之后,大姑母分得的财产有限,虽然仍旧住在祖宅,可却早就分火另过,她们母女几人生活的极为艰难,后来还是父亲资助他们开了这间容锦布庄,将咱们自家作坊产的料子以成本价钱售给他们,这才勉强维持生计。去年吴家大老爷举家搬走,许是没有了掣肘,大表妹也敢放开手脚了,虽然想法有时不够周全,可比起大姑母来到底要强上一些。”
“这个我倒是听老太太提过的。她老人家常说表姑娘是个有本事的,自己画了许多新鲜样子交给大姑太太制成衣裳出售,如今那铺子虽然名义上是布庄,可实际上一些富贵人家都是特意来订做四季衣裳的,生意这样兴隆,表姑娘功不可没。”季贞儿叹道,“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能有这番成绩真是了不起。相比起大表妹一介女子却替母亲支撑起一个家,我们这些每日只知弹琴绣花的女人倒是显得庸俗了。”
“每个人都有长处短处,你和大表妹是不同的女人,何必放到一块儿比较。”江寒之不认同的看了妻子一眼,“你只需做你自己便可,不必羡慕她人……更何况,她也没你想的那么好。”
“恩?”季贞儿意外的看着江寒之,“这样的姑娘还不算是好的?”
“……去年我去宁城之时也曾到吴家拜访,那容锦布庄倒也了解也一二……只是因老太太将大表妹夸上了天,我也不好说什么。”
“可是有什么不妥?”
“娘子……”江寒之弯□子,将头枕到妻子腿上,“这布偶,你都能想到不好卖,可大表妹连试验都没有就当成了正经营生雇人连夜做了几百个,你觉得她会是个伶俐的?”
季贞儿一顿,也想到了这件事情,“……或许是一时没想到呢?这人哪里还能没个失误的时候?你不也说现在容锦布庄的服装生意是极好的吗?”
“这成衣和订做卖的好虽有大表妹的缘故,可像老太太那样将功劳全安到大表妹头上却有失公允。”江寒之牵起嘴角,“去年我去宁城时,容锦布庄刚开始改良成衣,那些款式我也见了,男衣到还罢了,那女子的衣服……”
“怎么了?”
“……不符大月的习俗便罢了……有几件衣裳……根本不像是良家女子穿的。”江寒之低声嘟囔道,“也不知吴家大表妹是怎么想出来的……有失体统……”
去年他去宁城办事,受老太太之托去探望大江氏。因那容锦布庄用的是江家的料子,他便去看看销售情况,不想却见到了吴家大姑娘新改良的几件成衣,当时便惊的说不出话来。因为好奇便问了问掌柜的收益如何,得到的答案可想而知。那掌柜说自己也曾多次劝过东家,可吴大姑娘却一口咬定此举必会赚钱,他一个下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其实,吴大姑娘设计的衣服,若说款式,也是新颖,除了个别几件衣服有些不够端庄之外,其他的倒也十分不错,若是略微改改,理当受人欢迎。可偏偏她考虑的不够周全,许多样式融入了前朝服装的款式。如今是大月的天下,虽然对于服装没有硬性规定,可官家亲眷和富贵人家却仍是极为避讳的。这样的衣服,只有极少出席社交场合的普通百姓才会穿戴,可偏偏容锦布庄的新款衣服只走高档路线,名贵的衣料平凡人家根本穿不起,买的起的又绝不会穿出去,导致最后这种改良过的衣裳只有贱籍女子购买。
季贞儿愣了愣,“那如今怎么卖的这样好?”
“衣服做好了却只有青楼里的姑娘来买,宁城的贵夫人看都不看一眼,她自然要想法子改进了!”江寒之低声说道,“其实那衣服也不是不好,若说款式也是不错的,可偏偏个别的地方却有些不妥当……后来听说吴家雇佣了许多巧手的绣娘和裁缝,大表妹将自己设计了那几个新鲜样子让那些裁缝修改,几次之后,倒是打出了一点名号,如今的容锦布庄主要以制作和出售成衣为主,布料倒是其次了。”
“她能这样快的发现问题并且改正,也算是有些头脑的。”季贞儿叹道,人家姑娘小小年纪替母亲支撑家业,他们也该宽容一些对待。
“我本以为她经过那次之后会有所醒悟,这做生意,设计新物件,不是在脑子中天马行空的想一通就行了的,那是要处处思虑周到的,可今日听了你说的这布偶之事,看来吴家大表妹还是没想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