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芳满脸是泪,“奴婢,奴婢也不知道……等奴婢进来,人,人就已经——”
“孙仵作呢?!”张县令勃然大怒问,“还不快去请他过来!”
另一个年长些的丫头小满瑟瑟发抖道,“奴婢去请了,可孙,孙仵作喝醉了……酒还没醒……师爷正在叫他……”
“这个***!”张县令刚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就听苏珩冷冷道,“不用找了。”
他把魏氏平放在床上,探到她鼻下试了试,“已经来不及了。”
宋昀盼眼眶一红,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周,周娘子……”
苏珩点点头,“已经没有气息了。”
张县令狠狠踹了脚魏氏上吊时踢翻的杌子,“这可是两条人命!两条人命啊!死就那么容易吗?!”
宋昀盼吓了一跳,下意识躲进苏珩怀里。
苏珩伸手把她护住。
屋子里一时落针可闻,除了偶尔响起几声丫头的抽泣,任谁也不敢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张县令冷声道,“你们把刚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复述一遍。”
两个丫头哆哆嗦嗦地应了声是,赶紧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原本两个人都在屋外守着周娘子,后来听见动静,叫小满的那个就进了屋。
“娘子的心情心情十分低落,一直在哭……奴婢问她怎么了,她就说,”小满小脸煞白,眼泪汪汪地回忆道,“说是她杀了陈宗贤,她罪孽深重,实在没脸活在这个世上……”
“奴婢见她哭得可怜,就安慰了她几句,叫她多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娘子闻言好像好了一些,还说她饿了,叫奴婢拿些吃的过来。”
“奴婢于是去厨房拿了些吃食……给娘子送进去。”
阿芳点点头,红着眼眶道,“咱们送饭进去的时候,娘子还好好的,虽然没什么精神,可也不像要寻死的样子……”
“因奴婢觉得有些饿了,小满姐姐就叫奴婢先去吃饭……奴婢怕小满姐姐等得急,大概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赶紧回来了……”
“咱们又在外头守了一会儿,奴婢想着都过去那么久了,娘子也该用完饭了,便想进去收拾,”她说着想起刚才的场面,全身不由颤抖起来,“这,这才发现娘子她……”两人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苏珩静静听她们说着,目光扫过案几,见上头放着张白纸,上头隐隐有几行字,不由皱眉道,“大人,您看……”
张县令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大步流星走到案前,一把拿起案上的纸,飞快扫了一眼。
“是魏氏的遗书。”他跟苏珩对视了一眼,沉重道,“她对杀死陈宗贤的事供认不讳,说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和世人的指指点点,更对不起她夫婿……既然早晚要给陈宗贤偿命,还不如选择这种体面的走法……”
张县令攥紧拳头,玩世不恭的脸上满是自责,“是我不该跟她说那些话……要是早知道……”
“元娘!”他话还没有说完,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肝胆俱裂的呼声。
众人问声望去,只见一个颓废的身影踉踉跄跄地扑进来。
那人奔到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魏氏旁边,“元娘!元娘你怎么了?!你应我啊!应我啊元娘!”
张县令拿着魏氏的遗书走上前,低声道,“尊夫人留下遗书,说是她杀了陈宗贤,畏罪自杀了……”张县令把遗书递过去,“这是尊夫人的遗书,你且看看,是不是她的笔迹……”
周继祖颤抖着接过遗书,只低头看了几眼,就忍不住落下泪来,“不错……是,是元娘写的……”他怔怔地看着床上的人,忍不住哽咽道,“元娘……你,你怎么这么傻?你死了我怎么办……元娘……”
眼见最大的突破口忽然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就算再如何怀疑眼前这个人,张县令也只得好声好气地安慰道,“逝者已矣……你也节哀顺变……”
周继祖面容悲戚,双目含泪道,“大人……内子虽然有罪,可若不是姓陈的那个畜生……”他说着又禁不住落下泪来,“内子若不是为了我,也不必屡次三番遭他胁迫,求诉无门……都是那个畜生,是他害死了我的元娘……”
周继祖说着不禁想起来,跪爬到张县令身前,泪流满面地哀求道,“大人,贱内已经为自己的一时糊涂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还求大人网开一面,让贱内在天之灵可以安息……”
按照本朝律法,如果杀人者在杀人后畏罪自杀,死后可以酌情不再追究其法律责任,亦不必再对案件进行判决。
想到魏氏的自杀也跟自己脱不了干系,张县令一时也有些灰心自责,正要点头答应,却听一个弱弱的声音道,“等……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