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昀盼见他说得如此郑重,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她因想起来,不由轻声道,“二表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苏珩没留意到她情绪微微有些变化,随口道,“什么事?”
宋昀盼抿唇道,“你刚才说,说丈夫保护妻子是天经地义……那如果你娶的人,是你不喜欢的呢?”对上苏珩不解的目光,宋昀盼咬了咬牙,一鼓作气,“我是说,如果有一个人,你非常非常讨厌她,可又因为各种原因,最后不得不娶了她……你还会,还会这样想么?会愿意保护她,当她被人……被人污辱,愿意挺身而出,不计后果地为她报仇么?”
眼见苏珩好看的眉毛轻轻皱起,宋昀盼惊觉自己失态,她忙垂下眼,讷讷道,“我,我就是忽然想起来……随便问问……你要是不想回答——”
“我当然会。”虽然不明白宋昀盼为什么会提出这么奇怪的假设,苏珩还是认真地回答道,“不管那个人是谁,也不管我是出于什么原因一定要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甚至讨厌的女人,可既然娶了她,她就是我的人,我当然有义务保护她——如果有人敢污辱她,我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肯定会为她讨回公道。”
苏珩说着,不禁无奈地揉揉宋昀盼的头发,好笑道,“你这问题也委实太古怪了——”
宋昀盼却忽然投到他怀里,把小脸深深埋进他胸膛,“二表哥……你,你一定要替我报仇……”
她声音又轻又含混,苏珩一时没有听清,不由问,“你说什么?”
宋昀盼用力摇摇头,飞快抹掉眼角的泪珠,扬起脸展颜一笑,“我说,二表哥真好……你最好了!”
梦里那个含恨而终的宋昀盼,应该也可以安息了吧!
……………………………………
酒醒了的孙仵作通过给周娘子验尸,证实周娘子乃是死后被吊起来,伪造成自杀的假象,而且在她的指甲里发现了皮屑和少许血迹——这与周继祖手臂上,几道被指甲抓破的新伤完全吻合。
在一记记实锤面前,周继祖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塌。
原来,早在一个多月前,周继祖就已经知道了魏氏跟陈宗贤之间的私情。
周继祖一介书生,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家里的所有重担全都压在周娘子一个女人身上。就连周继祖在白马书院的束脩,也是周娘子通过给人家打零工,东拼西凑才凑齐的。
是以周继祖心里虽恨极了魏氏水性杨花,陈宗贤***子,却也没有在得知真相的第一时间找魏氏对质,甚至跟给自己戴了绿帽的陈宗贤还继续称兄道弟,一切都跟从前无二。
那日他偷偷从后门溜回宅子,正是要去捉奸——因明年要开恩科,书院已决定于下个月进行一场考核,把那些资质好,下场有望中举的学子们单独编班,进行强化训练,由书院山长亲自指点功课。
那周继祖天资平平,他也知道,若靠自己的实力,根本不可能从一众学生中脱颖而出,可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如何肯轻易放弃?思来想去之下,竟然把主意打到了陈宗贤身上——那陈宗贤虽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但学问却是实实在在的好,且他家里有的是钱,读书于他来说不过就是个消遣,若是这次考试能让陈宗贤替自己答题……那他考进强化班不就十拿九稳了么?
周继祖这般想着,已经轻车熟路地躲过了宅子里干活的下人,偷偷溜上了后山。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对奸夫淫妇又约在那个温泉池幽会。
可当他蹑手蹑脚地走近门口,却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魏氏秀美的面庞已经扭曲到变形,她正拿着木屐一下下敲在陈宗贤脑袋上,“你这个畜生……人渣……去死,你去死吧!”
而被她殴打的陈宗贤,正在地上气息奄奄地蠕动着。
周继祖心下大骇。
这场面与他预想的根本不一样,甚至可以说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居然无意中撞破自己妻子杀人的场面!
周继祖一时只觉得心乱如麻,他甚至没有马上站出来阻止魏氏疯狂的行径——哪怕人穷志短,哪怕已经决定向现实低头……可在他的潜意识里,或许也觉得陈宗贤死了才是最好的。
他浑浑噩噩地离开了温泉,在山上漫无边际地游荡……十几年寒窗苦读屡试不中,妻子跟人私通,他妄想以此要挟对方为自己替考,却因此目睹了一桩命案……等到今天温泉的事曝光,他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更重要的是,一旦魏氏被定罪,他身为丈夫,哪怕日后真能一飞冲天,也会因为有一个杀人犯的妻子而遭世人诟病!
周继祖猛地惊醒过来,连忙往温泉池跑——他要阻止魏氏,他不能让这个不贞不洁,心如蛇蝎的女人断了他的青云路!
可是已经太迟了。
等他再次赶回温泉的时候,魏氏已经不在了。
地上只有沾满了血的木屐,和躺在那里,已经一动都不动了的陈宗贤……
“不过周继祖坚持说,他当时把陈宗贤丢下去的时候,陈宗贤已经没有呼吸了……他顶多算是帮魏氏抛尸,根本没想杀人……”
“什么帮周娘子……”宋昀盼小声嘟囔道,“他明明就是怕有一个杀人犯妻子,影响了他的仕途……周郎君简直,简直是走火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