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伏苓想结婚,那她到现在还不联系他,就更奇怪了。
到第二天上班他还记挂着这件事,邰明明打来电话,提醒他不要忘了晚上的约。他和邰明明的约会都是很有计划的,按照两个人的值班表挑空闲时间定期吃饭,吐吐工作上的苦水,一个月看一次电影,或听一次音乐会。今天晚上市剧院有昆剧团的表演,他和邰明明都没有对什么事情特别有兴趣,也没有对什么事情特别没兴趣。
裴知味立在窗口吹风,让自己醒醒神。确定已经把那株茯苓草从脑海里连根拔起后,裴知味便下楼准备到三楼去找邰明明。
看到伏苓的那一瞬间,裴知味几乎要怀疑这是否出自幻觉,在三四楼间的楼梯口,他下楼,她从洗手间出来。他目不转睛地盯住她,她却视若无睹,目光毫无停留地从他面上扫过去,径自往三楼走廊深处走去了。
裴知味跟着伏苓的脚步,她病了吗?她停在内科门口,快到下班时间,看诊的人却一点不少,他看见伏苓低头跟旁边的一位老太太说些什么,又掏出手机看时间。裴知味略一思忖,走上前问道:“伏苓?”
伏苓没料到他会主动跑过来打招呼,愣了一愣,没说出话来,旁边的老太太看裴知味一表人才斯文谦和的模样,笑问:“苓苓,你朋友?”
“呃,认识,”她抬头时已准备好笑容,“裴医生原来你在这家医院。”
裴知味点点头,笑问:“伯母吗?”
伏苓笑容淡淡:“我妈最近头痛,睡不好,我带她来做个仔细检查。”
裴知味“哦”了一声,推开内科门诊的门,探头问一位正在脱白大褂的医生:“林医生,你急着走吗?我这里有个朋友,她妈妈年纪大了,你不急的话,帮我看看再走?”
林医生点点头又穿回白大褂,裴知味回头朝伏苓招招手,却在伏苓也准备进门时把她拽出来。伏苓一惊,甩开他的手,脸上却仍是笑着的:“谢谢裴医生。”
“反正林医生也准备下班。”裴知味往外走出几步,避开候诊的病人,“为什么不给我电话?”
伏苓仰起头来,极诧异地瞪着他:“给你电话做什么?”
裴知味羞恼交加,咬牙切齿道:“我听说你过年回去相亲!”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伏苓好笑道。
“goddan!”,裴知味想起那天晚上她叫的那声“猪头”,似有所悟道,“你失恋了?所以,随便找个人接吻?”
“无耻!”
伏苓狠狠瞪裴知味一眼,扭头走进门诊室,裴知味正准备跟上前去,手机却响了,一看,是邰明明:“你还没有好吗?我已经在楼下了。”
邰明明的科室也在三楼,裴知味脑子一转便明白过来,邰明明一定是看见了什么,给他留面子,自然也是给自己留面子,所以从另一个楼梯口下去了。
吃完情侣餐,看完昆剧后,裴知味送邰明明回家,上楼时邰明明问:“要不要上来坐坐?”
很奇怪,他和邰明明一起也将近两年了,这居然是邰明明第一次请他上去坐坐。在此之前他既无此期盼,得到邀请后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兴奋。
裴知味停在楼梯口,仍微微笑着:“明明,我看……我就不上去了。”
邰明明个子高智商高外情商也很高,明白裴知味的意思后风度保持得很好:“我知道了,晚上开车小心,拜拜。”
她以前是说再见的,这次说拜拜。
这一晚月色清清圆圆凉如水,裴知味循着记忆开车到伏苓住的小区,看今天的样子,伏苓是本地人才对,那怎么又不住家里?不对不对,裴知味想起前年袁锋托他买火车票,好像就是替伏苓买的……裴知味越想越糊涂,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竟和伏苓这个人一样,变作一个谜团,像雪球一样在他脑子里越滚越大。
四楼的灯没亮,伏苓还没回来。裴知味倚着车门,惶惶间不知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又为什么来这里,想要达成一个什么目的……什么都没想清楚,他和邰明明一分开,第一个念头竟然就是来找伏苓。
伏苓,女,供职于南方电讯,其他信息一概不知。
也许二十六岁。
裴知味就这样倚着车门,静静地看着月亮,静静地看着伏苓踏着夜色回来。
仍是下午那身衣服,卡其色的大衣,黑色短靴,衬得她整个人轻盈袅娜,虽然……她自己也许并未察觉。
看清是裴知味后,伏苓停下脚步,皱皱眉,又走近两三步,神色戒备:“你来干什么?”
裴知味笑容恬淡:“我今天晚上看了场昆剧。”
“噢,裴医生果然格调高雅,我们这种俗人,就看不懂这些东西。”
“有字幕,头一次看也能看懂。”裴知味目光陡深,“今天看的这场叫《墙头马上》,男主角和我一样,也姓裴。”
“哦?那他也是个斯文败类吗?”
“对呀,他和女主角初见面就私奔,后来发现两家原本就订过亲,他们不用私奔也天生一对的。”
伏苓觉得裴知味那笑容很刺眼,反问道:“哦,那女主角姓什么?”
裴知味一愣,还不及回答,伏苓又嗤笑一声:“不会那么巧也姓伏吧?”
“不姓伏,姓李,”裴知味跟着她上楼,“五百年前都是一家。”
一进门她就被摁在门板上,他一只手去锁门,头凑过来要亲她,她拳脚并用地推他:“流氓,变态,你再乱来我就报警了!”
裴知味轻轻松手,却仍箍她在两臂间,笑着问:“猪头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