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情愿付出所有,也不愿意让裴知味娶伏苓。
裴知味舔舔唇没接话,伏妈妈继续道:“我刚才跟你妈妈说过的话,现在也不妨跟你重复一遍。伏苓她不缺干妈。”伏苓插嘴道:“他见过干妈,还帮干妈买过几次药。”伏妈妈闻言一愣,问裴知味,“那你也知道——”
“我知道。”
伏妈妈一时怔住,她早做好女儿很难嫁出去的准备,裴知味来之前,她跟秦晚舟说:“我们伏苓不缺干妈。你说父母要把好关,这句话很对,我也要给女儿把好关,不然嫁得不好,那是要坑我女儿一辈子的!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伏苓读书时有个男朋友,在学校为了救一个爬到房顶的小孩,掉下来时踩空了,被电线杆刺伤了肝脏。按你的说法,他们那会儿年纪小,也没谈婚论嫁,什么都做不得数。三年后那男孩走了,我女儿这三年里,没有说过一个要分手的字。我女儿就算现在身体不好,可她人品本性是不打折的。你放一千个一万个心,我决不会把女儿嫁进一个会看轻她的家庭。至于生病养老,你更不必操心,那男孩的父母虽然没读过太多书,都是本分老实的工人,可他们知道做人是讲良心、讲情义的,我们四个老头老太,总养得起一个女儿!”
秦晚舟的态度实在让她恼火,每一句话都说不嫌弃,实际上是每句话都在嫌弃——可现在发现裴知味更早知道伏苓身体出了问题,也知道叶扬的事,还肯打电话给双方家长来商量婚事,倒真是诚意十足,让伏妈妈不知道如何开口。
可秦晚舟的话实在气煞人,伏妈妈回想方才她那一副知书达理循循善诱的模样,口气便又强硬起来:“我想,裴医生对你妈妈的态度,应该比我们了解得更清楚才是。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她握握伏苓的手,“这件事,是你们太冲动了。”
这番话一吐伏妈妈胸中恶气,说完后竟心平气和许多,秦晚舟脸色十分难看,但强忍着没有发作。伏妈妈拍拍裴知味的手:“话都说到这份上,今天的饭再吃下去也没意思,你还是让我们先回去吧。”
伏苓深深望裴知味一眼,冲他偷偷点一点头,示意裴知味让他们先回去,不然在这里继续吵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裴知味稍稍退开一步,却在伏妈妈拉开门时说:“阿姨,我不太同意你刚才的看法。你说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在我看来,结婚就是两个人的事。我未娶,伏苓未嫁,我们双方自愿结婚。我们请两方家长见个面,是一种仪式也是一种尊重。除此之外,我不希望这两个家庭,和我们要组建的新家庭有太多交集。这话难听了些,可我是照心里话直说。”
伏妈妈微微一笑:“这话你应该去跟你妈妈说才对。”
裴知味点点头:“阿姨的意思是说,只要我妈妈不反对,你和伏叔叔,也就都不反对了是吗?”
伏妈妈被他反将了一军,不情不愿道:“可不光是不反对,结婚是一辈子的事,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裴知味笑笑不说话,他送伏苓一家下楼打车,告别时也没跟伏苓多说什么,只一句“你等我消息,早点睡觉”。
伏苓朝他挥挥手,坐在出租车里,汇入车水马龙之中,不知为什么,心好像突然安下来了。
自秦晚舟在第一次见面时给她脸色后,她便觉得这婚事摇摇欲坠,但裴知味当晚就赶过来,明明也没说什么,她突然又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顶多在秦晚舟面前她忍忍而已。等父母过来,秦晚舟那样绵里藏针,母亲又寸步不让针锋相对,她又觉得毫无希望了——可裴知味那么轻轻一句话,好像所有的问题,都不成其为问题了。
有一种踩棉花的感觉,一脚轻一脚重。
伏苓忽然想起来,小学时写作文,天边的白云,一朵一朵,像棉花一样。
翌日,伏家二老和叶扬的父母见面,伏妈妈和文阿姨互相安慰着哭了一阵,又同气连枝骂秦晚舟一阵,再陪着伏苓去医院检查。跟谢主任一谈,伏妈妈这才知道伏苓心脏问题的严重性,加之伏苓的表叔她的表弟又确实死于心脏病突发,再往上的祖宗们没法追溯,不知道究竟有没有这家族病史。
冷静下来将心比心,伏妈妈觉得秦晚舟的顾虑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对象恰好是她女儿,那就绝不能让秦晚舟讨了便宜去。
平心而论,伏妈妈也承认裴知味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以伏苓的条件——以前还很可以挑一挑,现在挂了号等安排做手术,七七八八治疗完,怎么也得耽误一年半载,女孩子最好的时光,就这么平白无故地错过了。况且裴知味态度十分诚恳,长得一表人才,工作也体面,往后再上哪儿找这样的女婿?即便找到了,能保证人家的父母就不挑剔伏苓么?难道她还真能像秦晚舟说的那样,让伏苓一辈子一个人孤零零的?
那未免也太凄惨了些。
还有一样让伏妈妈动心的,是裴知味明知伏苓这病,还肯不离不弃照顾前后,足见对伏苓是用了心的。这两天没裴知味的音讯,伏妈妈生恐是那天训过头了,越想越后悔,又拉不下脸承认,只好去提示伏爸爸:“照我看,他那个妈是不怎么样,可儿子还是不错的。”
“嗯,不错。”伏爸爸苦着脸翻报纸,叹息着搭腔。
“那——这妈妈的错,也不好全算在儿子身上,你说对吧?”
伏爸爸放下手中报纸,无奈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