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以为谢景行喜欢,想要摘下来送给他。
谢景行赶忙拒绝,他就是随便看看。
已经忙过了一阵,没人再要付钱,屿哥儿得了闲,把桌上客人吃完后留下的碗一一收起来,端到秀姐儿面前。
秀姐儿正在洗碗,满手水迹,只抬头朝着屿哥儿匆匆一笑,就又低头忙碌,盆子里本来摸着还有点烫手的水,现在只是微微暖手,她得快点将碗全部洗出来,不然景娃又要给她重新烧水,少不得会耽误做生意。
入冬后,谢景行一直想要跟她交换位置,他来清扫桌凳加洗碗,让秀姐儿去火炉边煮汤圆。
火炉边比其他地方要暖和许多,谢景行担心秀姐儿受凉,总摸凉水对身体不好。
无论谢景行怎么说,秀姐儿都没同意,一是她招呼不来那么多客人,这里不少客人都和谢景行熟识了,有的时候都不需要客人开口,谢景行都能说出他们想要些什么,那么多人来往,秀姐儿连人都没认完,也不知道谢景行是怎么记下的。
这倒还好,记不住可以问,关键是秀姐儿作为姐姐,可不愿让谢景行来受冻。
谢景行没犟过秀姐儿,最后只能时不时烧热水给秀姐儿用,如此,虽然还需要一直将手泡在水里,确实再也不冷了。
就是谢景行得受些麻烦,需要不时重新拎桶水烧开,也多亏天下商行院子里就有口井,离得近,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屿哥儿脚步轻快地走到谢景行身边,抬头看着谢景行专注的侧脸,“谢哥哥要喝点水吗?”从上午来这里就开始忙,谢景行一直站在火炉边,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也没过几个月时间,谢景行已比刚到周家村时长高了不少,他正穿着一身天青色的棉衣,全身上下都是周宁新做的,原来的那些衣衫全都短了一截。
谢景行摇摇头,“不了。”冬日时节,就算一直待在火炉边,他也没出汗,只觉暖和,没感觉到口渴,“你快去一边坐会儿,一直站着,脚不疼了?”
屿哥儿之前曾跟谢景行说过他会脚酸,也不是抱怨,就是想对着谢景行撒撒娇。
其实屿哥儿自己也没意识到他是在对谢景行撒娇,自然而然就那么做了。
是不小心被黄娘子看见了,晚上黄娘子哄他睡觉时,忍不住醋了几句,说屿哥儿在他们这些相处这么多年的人面前都不曾撒过娇,对着谢景行一个外人,却那么自然就做了。
屿哥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现在被谢景行调侃,已经过了这么久,屿哥儿根本不在意,“才不会再疼了,谢哥哥总爱笑话我。”
谢景行看见街那边好像又有人朝他们过来,没再多逗屿哥儿,“那边来人了,又到屿哥儿上工时间了。”
屿哥儿皱皱鼻子,用脑袋在谢景行后背轻轻碰了一下,才转向来人。
是林涵,这次他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身边人也不是林老太,而是一个比林涵约高一个头的少年郎。
那少年郎分明年纪不大,却是一副严肃脸,看着有些不近人情,只有在看着林涵时,眼里会闪过一丝柔情,他便是和林涵有婚约的寇准规。
寇准规比林涵大不到一岁,寇准规阿娘在怀胎十月时,知道了对家林涵娘也怀了身子,两家关系亲近,一日,两家一起闲聊时,寇准规娘随口说了句干脆两家以后就做亲家,林涵娘当即同意了。
本只是玩笑之言,没想到自林涵出生后,寇准规明明还是一个小娃娃,却无缘无故地就爱挨着林涵,林涵也一样,只要有寇准规在身边,哭的次数都少了,越长大关系越亲近,当年的无心之言也被当了真,就算林涵娘改嫁离开了林家,两家还是当着亲家处着。
前几年寇准规家还担心,林涵是地坤,寇准规只是个普通人,两人成不了,没想到寇准规前两年突然分化成了天乾,天乾地坤成婚,皆大欢喜。
寇准规自小就一张严肃脸,也只在林涵面前能露出个笑脸,性情端正,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爱读书的一面,寇准规家里人咬咬牙,供他进了学,现在在县城书院读书,只有放长假时才回来。
书院里有勤学岗,寇准规从没在同窗面前掩饰过他家贫,大大方方争取到了勤学岗位,平日认真跟着夫子读书,还要帮着夫子打理藏书阁,忙完后又会借着藏书阁的灯火抄书赚钱,只能趁书院放长假才能得空回宁和镇。
昨日一回来就听林涵说起这里新摆了一家汤圆摊,摊子上老板很好,有一个特别乖巧可人的小哥儿,他还和那个小哥儿交上了朋友,摊子上的桂花醪糟汤很好喝。
寇准规问林涵:“那汤圆也好吃吗?”
林涵摇摇头,他家十天半月的才能省下一文钱,带着鸡蛋去让老板冲碗醪糟鸡蛋汤,还花不起买汤圆的钱,“还没吃过,就喝了醪糟汤。”
谢景行看林涵和屿哥儿投缘,曾提过请林涵吃汤圆。
他和屿哥儿交朋友,纯粹是因为他看着屿哥儿就喜欢,没想靠屿哥儿得什么好处。
林涵也知道屿哥儿就只是在摊子上帮忙,摊子实际上跟屿哥儿没有关系,他和谢景行也不熟,不愿意给屿哥儿添麻烦,就没有同意。
只要谢景行或者屿哥儿一提起请他吃汤圆,他就找借口离开,次数多了,谢景行和屿哥儿也不再提及。
不用林涵说,寇准规也知道林涵没吃汤圆的原因,摸了摸怀里的钱袋,昨日他回来就将在县城赚得的银钱绝大多数给了家中长辈,他清楚家里供他读书的难处,他绝不能一事无成,必须得为家里也为自己搏个功名,因此还是更多地将精力放在读书上。
在县城快半年的时间,他也只存下了几百个铜板,一两银子都不到。
寇准规家里人知道他读书辛苦,存下这些钱更不容易,给他留了几十文花用,这时他带林涵去吃汤圆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屿哥儿见来人是林涵,没等林涵走到近前,就说:“林涵哥来了,今天还是要碗醪糟汤吗?”
林涵前几天才过来的,根据惯例,他再过来还得几日,今日就见着他,屿哥儿觉得意外又高兴。
林涵本欲省钱,可想着如果来吃汤圆,既可以照顾谢景行的生意,还能把寇准规介绍给新朋友认识,最后还是过来了。
“不了,这次我要一碗三拼汤圆和一碗腊肉汤圆,早就想尝尝你们这汤圆的味道,今日总算是能花得起钱,你别见笑。”
该说不愧有夫妻相一说,林涵也从不在屿哥儿和谢景行面前掩饰自己没钱的窘迫,和寇准规两人并肩站在摊子前面,笑着对屿哥儿说。
谁没有个日子难的时候,谢景行还有过更拮据的情况,“早就说请你吃,是你自己非不要的。”
屿哥儿自小是在蜜罐里长大的,从没为银钱烦恼过,可他共情能力强,善解人意,也没对林涵的情况显露过什么异样,只作寻常,“好啊,谢哥哥家的汤圆绝对能让你流连忘返,吃了还想吃。”
“那我可得慢慢品尝,留待日后花不起钱再来买来吃的时候,好好回味。”林涵接过寇准规递过来的钱袋,从里面掏出十二文,放进了屿哥儿伸出的手里。
屿哥儿把铜钱扔进陶罐里,疑惑地看着寇准规问:“这位是?”
林涵本就是想让两人认识的,“这是住在我家对面的书生郎,往日在县城读书,昨日才回来。”说到这儿,林涵顿了一下,之后才又不显扭捏地继续说:“也是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婿,寇准规。”
谢景行在看到两人一起过来时,就猜到寇准规是谁了。
屿哥儿却是实实在在的小孩,脑袋里还没长爱情那根筋,看着寇准规连着眨了好几次眼睛,才惊奇地‘哦’了一声。
“小生寇准规,多谢各位往日对林涵的照顾。”寇准规对着谢家摊子上几个人每人作了一个揖,他已听林涵提及过谢家摊子上一文钱买给他们醪糟汤,还让自带鸡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