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当家会意,忙抬手挥挥,让众人都出去,只留下身旁的文士。
蒋百夫长这才压低声音道:“之前你们寨里的那些当家跟上头没关系,才一直被剿。当官的需要功绩,老百姓又惧怕山匪,这打不过胡人,就打打你们,还能赢得好名声,官老爷们可不就都喜欢这么做?”
“可不是!”宋大当家听了十分赞同,搁下酒碗,压低声愤愤道,“你说这世上坏人这么多,但你们这些当兵的,怎么就老盯着我们打?”
蒋百夫长咳嗽一声,接着道:“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不是帮忙牵线,让上头那批盐假装被你劫了吗?你把这事办好,赚了银子如数交给上头,上头见你事情办得漂亮,以后还让你办,你不就跟上头有关系了?这样一来,那些老爷们以后还要指着你帮忙赚银子,又怎么会再来剿你?没人来剿你,你哪还需要依靠姓陆的?”
宋大当家听了,不由和旁边文士对视一眼。
片刻,那文士开口:“蒋百夫长,非是我们大当家不信任你,实在是……这盐要卖到北地,可不容易。”
蒋百夫长又笑:“这你怕什么?我就是守边的,还能找不到机会让你们出去?只是最近风头紧,盐先在你们手里放着,等风头过去,我再给你们安排。”
话这么说,他心里却想,都怪姓裴的小子乱折腾,和陈将军一起查什么盐被克扣的事,惊动王家,弄得这批盐不敢卖出去,更不敢压在手里,只能让这帮山匪来干脏活。
反正名义上,盐是被山匪劫了,万一以后被发现,直接把这帮山匪灭口了就是,还名正言顺。
以前都是他和大哥帮上头干脏活,这回总算轮到别人帮他们干脏活。
不过面上,他却笑着道:“这样一来,你跟前头那几个当家就不一样了,你上头有人,还怕什么?”
宋大当家明显心动,正急切要说什么,身边文士忙按住他。
文士斟酌了一下,仍是不放心道:“敢问百夫长,你说的这个上头,到底是多大来头?”
蒋百夫长闻言,忽然敛了神色,左右看一眼后,才压低声道:“非是我故意要瞒二位,实在是……”
顿了顿,他忽然朝上方虚空拱了拱手,神秘道:“我只能说,知道这事的,跟郡守府都能攀上关系。府城的王家知道吗?那是给梁王办事的……”
梁王是谁?那极可能是未来的储君。
自然,这些话跟这帮山匪说了,他们也不懂,光一个府城就够吓到他们了。
宋大当家确实不懂,但他身旁文士还是知道梁王的,明显倒吸一口凉气,忙附耳跟大当家说了几句。
宋大当家听完,顿时激动得面色通红,搓着双手道:“哎呀,蒋兄弟,你看你,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不早说,之前我险些没去劫那批盐,就怕有诈。”
怕有诈是一回事,另一方面是陆骘当时刚病倒,他担心动作太大,瞒不过对方。
蒋百夫长笑道:“现在知道也不迟,如今不必担心姓陆的了吧?”
“可不是!”宋大当家激动得不住搓手。
想到日后能投靠王家,投靠梁王,飞黄腾达指日可待,那姓陆的还真不算什么。
一时间,他激动得脚底都轻飘了。
“不过话说回来,宋大当家,这盐的事,可千万不能让姓陆的知道。”蒋百夫长又提醒。
“这我自然知道,不过……”宋大当家忽然沉凝,“你倒是提醒了我,这二当家精明得很,盐一直放在我这,恐怕早晚被他知道。而且他这个人……怎么说呢,有点迂,都落草了,还一股子书生气,动不动道德、大义,当自己是县官老爷呢。”
他故意这么说,想催蒋百夫长赶紧找机会,让自己把盐送到北边,好早日换成银子。
蒋百夫长一听,却抓着机会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担心了。咱们虽然是替上头办事,可办的毕竟不是什么能放到台面上说的事。私贩盐是要杀头的,尤其还是运到北边。
“你刚才说二当家为人太正,如今他落草,心里必然不甘,万一他知道此事,直接报官,拿你去立功,从此换个清白身份,不必再做山匪了,也不无可能。
“到时你事情没办妥,还把自己搭进去。上头就是想保你,可明面上,也开不了口啊。”
宋大当家一听,心中果然“咯噔”一下。尤其想到今日从东寨回来时,陆骘最后看他的眼神,好似带着杀意。
眼下对方不知道他劫盐的事,都快容不下他了。要是知道……
蒋百夫长见他明显被说动,又加把火:“另外之前吃饭时,你当着三当家的面,不小心提了盐的事。宋大当家,非是我要挑拨你们兄弟关系,而是你这三弟……他有些向着东寨那边,你可要多注意些。”
宋大当家闻言,忍不住冷哼:“这个老三,向来拎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