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怡奇红着脸说了买房的事儿,父亲静静地听着,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听完跟没事儿一样。
父亲快步走向了广场,站在绿树绿荫的广场一角,他花白的头发白丝绸长衫长裤,随着微微的晨风摆动,左右野马分鬃、白鹤亮翅、高探马、云手、金刚捣碓……他震脚发力、闪展腾挪。在清晨的清新的风景中,一招一式地打着太极拳,是那么地沉稳、自如。
人老了就是有阅历了,有阅历了就是不轻易表态了,那叫一个成熟,那叫一个压得稳。
太极拳好看,可惜学着太困难,杜怡奇没心思去学,学太极首要的是心静,杜怡奇的心可曾静过吗?
晚上回家的时候,母亲拿出三万块钱,让他们把房子装修一下。母亲说父亲说了,孩子们能自己买起房子,长大了,他很高兴,装修的钱他们肯定没有了。
杜怡奇的眼眶一下就热了:我们真幸运,父母通情达理,能这样毫无理由地付出。
杜怡奇接过母亲给的三万块钱,抬头看到露琼眼里淌着泪花,吃饭的时候,露琼的头一直低着,杜怡奇知道她心里也是温暖的。
长辈给予他们的温暖就是让二人这样心酸的。
快到睡觉的时间,母亲把杜怡奇从屋里叫出去说话。
母亲说他们出去住也好,迟早是要出去的,出去尽快生个孩子,等有了孩子,好替他们照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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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的装修是很简单的,只是沿墙装了几个柜子,客厅的地面上贴了最为廉价的瓷砖,卧室铺了最便宜的木地板。
至于壁灯、装饰物件一概没有,只空空一面白墙。
白墙上杜怡奇写了一幅书法,花四十块钱装裱了一下:世间从来无大事,风流唐宋,雨暮明清。流光容易把人抛,绿了樱桃,红了芭蕉。
所有的灯依然用的是房子交工时的灯泡,他们没有买一个新的灯具,所有的沙发、家俱、家电也全是市场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产品,房子里能不用改动的地方尽力不动,做到了最大幅度的节减。
露琼持家的理念是能用就行。
装修涮墙、打扫卫生的活儿,全是杜怡奇和露琼自己干的,露琼节约着每一分钱。杜怡奇知道她很累,劝她休息,可是她戴着报纸叠成的帽子,干活干得活力四射。
杜怡奇事后很多年都一直在心底里感谢她,在新家的贡献上,露琼远比自己大。
一切收拾停当,新家算有了模样,看上去虽没有别人家的豪华,但起码也算得上温馨、朴素、典雅。
他们搬过去住的那天恰好是星期六,露琼打的到市中学接来了解文东,她的这个举动让杜怡奇非常意外,她可是从来不主动示好给解文东的。
杜怡奇真想好好感谢露琼,因为杜怡奇怎么着也觉得自己欠林嘉琪的。
解文东看了看他们的新房说:“叔叔,其实你们没必要买房,你们可以直接住我家。”
年轻人真的是愣,连慷慨的时候也愣得那么可爱。
“那怎么行,那是你的房子,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不管是谁的,关键是我现在根本用不着,也住不着,我妈死了,我就是一孤儿,我住到学校里挺好,吃饭也方便。你说我现在还要那房子干吗?整个就是一资产闲置。就算你们照顾我,能照顾成什么样,你们觉得我吃得饭菜不好的话,周六周日给我改善改善伙食,我就很感谢了。”
杜怡奇和露琼看着解文东,他们俩作都有些不适,觉得林嘉琪的离去的确对他的打击巨大,造成了他心理上很大的创伤,说话的语气也很冲。
露琼落实着解文东说话的精神,在周六同日两天里,顿顿都做了比较精细的饭菜,杜怡奇的内心起了疑惑。她怎么对解文东的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大。
杜怡奇悄悄和露琼商量准备去学校了解了解解文东最近的表现,露琼说:“那你上班的时候去吧,反正李副市长也不在,你去打听打听吧,这孩子咱们不关心他,也真没有人再关心他了。”
露琼的表现让杜怡奇感到得了意外之财似的惊喜,杜怡奇想这些一定是林嘉琪最想看到的。不是杜怡奇多么想照顾解文东,实在是林嘉琪的临终托孤,而且那场大爆炸又和她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杜怡奇哪里还有选择的条件,如果不是她对杜怡奇的放生,杜怡奇和露琼可能也成了“1?23”事件中戈壁滩上的怨魂了,哪里还能有机会商量买房子之类的事儿。
周日的晚上,解文东已经回学校上课去了。
新居第一次正式彻底成了杜怡奇和露琼私有的天地。
露琼端了盆水,拿了一块抹布,不停的在房里擦,她这时也许真的达成了母亲的心愿,孩子到城里过上了干净的生活。
一切收拾停当,天已经大黑,露琼和杜怡奇站在新屋的阳台,对面的卡拉OK厅,已经传来此起彼伏牛哼的声音。
杜怡奇捏着露琼的脖子、按摩着她的腰背,她很享受,依在杜怡奇的身上。
杜怡奇也很享受,男人是离不开女人的,没有女人,男人始终没有家,打拼得再好,也终没有个温馨的港湾。
露琼打开了阳台上擦得透亮的窗户,卡拉OK厅里歇斯底里的吼叫声扩大了N倍传来。
卡拉OK厅的门窗上装饰的霓虹灯四处闪烁,成为杜怡奇家阳台的布景,诠释着城市里的夜生活耀眼。
杜怡奇的手慢慢在露琼的身上演变成了搂抱和抚摸,露琼把头靠在杜怡奇的脖子上,杜怡奇闻得见她头发的味道儿,他们慢慢地在阳台上摇晃。
“老公,我们认识都三年了。”
“是啊,打了一场解放战争,你取得了独立的领地,我得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