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朵如意祥云,青鸾曾经见过无数次——家丁侍卫们的佩剑上,府中高悬的灯笼上,各位姐姐所绣的花样上,以及,父亲哥哥们的背上!
青鸾的指尖有些发抖,抚上那朵祥云的时候很轻,仿佛生怕她一碰,那朵祥云就会消失。
可是,它还在,它确确实实还在!
她收回手,净虚重新系好衣衫,青鸾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只能张着嘴,无声的做着口形:“你是……哥哥?”
净虚点了点头,重新抚上她的脸:“是,我是哥哥,我是你的五哥。”
五哥?那个传闻中一出生就已经夭折的五哥,竟然是他?
青鸾捂住嘴,再一次痛哭失声,泪眼朦胧的望着净虚,许久,忽然伸出另一只手,重重的打他。
净虚一动不动,任由她打。
青鸾几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打他,最后打得筋疲力尽,也哭道声嘶力竭,才终于伏进他怀中,哑着嗓子,一声接一声的唤他:“哥哥,哥哥……”
“如果不是这次的和亲,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和我相认?”青鸾终于恢复过来之后,有些恨恨的问他。
净虚看着她,略带苦涩的微笑起来:“也许是吧。”
青鸾恨恨的又抡起无力的拳头砸他,净虚还是由她砸,终于等她停下来,方才道:“我那时只是想,只要你好好的,相不相认又有什么大不了。”
“没什么大不了?”青鸾立刻横了眼瞪他。
净虚自觉失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一笑而过。
青鸾顺着他的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发,又道:“可是,你怎么会成了和尚的?”
净虚笑了笑:“大概是父亲一早就已经预料到云氏今日的下场,所以我一出生,父亲就派人将我送去了北漠的寺院,目的不过是为了留住云氏的一点血脉。这个秘密,只有父亲和寺院的方丈知道,我也是直到十六岁那年,才第一次和父亲秘密见了一面,知道了这件事。”
青鸾若有所悟,点了点头,忽然又道:“那出事那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那一年,她才十二岁,一心以为自己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而他明明知道,却不来找她。
“我来了。”净虚的目光微微冷凝起来,“可是那时,你已经进了宫,我入宫无门,唯有回到北漠,等待机遇。”
后来,他就遇到了花无暇,再后来,他随着花无暇来到了西越。
这些事青鸾猜得到,而净虚也并不说透。
正文可疑人
青鸾从来没想过,自己失去所有,竟然能换回一个哥哥,因此一直以来的悲伤绝望,竟都被突如其来的惊喜与欢欣所掩盖,一连多日,她都容颜灿烂。
净虚自是十分宽慰见到她这样的模样,然而每每到了用餐时间,他的眉头又是深锁的。
青鸾总是吃一点点就说饱了,他再怎么哄劝威逼她都吃不下。青鸾也不想这样,有一次强逼自己多吃下去一些,立刻便吐了出来。
净虚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
这一日到了驿站歇息,又是用膳的时间,青鸾吃了几口,便有些心虚的看向净虚。果然,他正沉着脸看着她。青鸾埋头片刻,忽然又抬起头来:“哥哥,明珠公主是不是回北漠去了?”
净虚脸色微微一凝:“不知道。”
“哥哥真是狠心。”青鸾不觉叹了口气,“哥哥,你对她,真是半分感情也没有吗?”
“这个问题,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净虚吃了一口菜,淡淡道。
青鸾放下筷子,认真道:“不一样。那时候,你是惺惺作态的高僧静虚和尚,可现在你是我哥哥,我以妹妹的身份来问你,你能不能还俗?”
“不能。”净虚面无表情的道。
这些天来,青鸾不止一次要求他换下和尚的衣衫,恢复作常人装扮,然而净虚就是不肯。
青鸾负气道:“所以爹爹苦心将你留下,就是为了让你一辈子做和尚?”
“我只知道,爹爹想要我和你好好活着。”净虚说完,忽然顿了顿,看了青鸾一眼。
青鸾立刻便察觉到了什么:“你是说,爹爹一早就知道我会活下来?为什么?”
“不知道。”净虚又低下了头,道,“也许是他一早已经与姑姑达成共识。”
提及菀妃,青鸾怔了怔,忽又想起念念,猛地记起什么来:“难怪当初我让你为念念求个平安符,你直接便把自己的那个给了我。那个平安符,是不是爹爹给你的?”
净虚沉默了片刻,淡淡笑道:“是娘给的。只可惜,她老人家一直以为我已经丧命,而我,连她一面都没有见到。”
青鸾蓦地心疼起来:“哥哥……”
她一直以为,独自存活于这茫茫人世间,已经是最大的辛苦。原来,比她辛苦的大有人在。
“没事。”净虚握住了她的手,“现在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重要。等吃过饭,我们去镇上找一个大夫,让他给你瞧瞧,抓两幅开胃的药吃吃。”
这是一个繁华的小镇,来往商客极多,李惠听闻青鸾要出驿馆,自然不敢怠慢,一路跟着青鸾和净虚。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听到青鸾唤净虚作哥哥,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因由,然而却还是默许了他们以兄妹之礼一路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