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瞟了一眼他手中的信,却一眼就看见信封上“三皇子”三字,心中忽然仿似被什么一击,钝钝的就疼起来。
那三个娟秀的字,似曾相识。
她记得,皇帝曾经说过那封信夹在从南凌呈上来的奏折里,也就是说,从南凌来的信。而如今,那位身在西越的红袖郡主,见到花无暇时口口声声唤的是“无暇”,并非循规守礼的“三皇子”之称。也就是说,这封信不是她写的。
她又想起红袖曾说,花无暇即便离开南凌,仍旧与那位若水姑娘时常通信。而花无暇曾经当着皇帝的面承认过——他心里有人。若要说那时,花无暇所谓的心里人是自己,青鸾没那份自信。
管家见她神情恍惚,又唤了一声:“皇子妃?”
青鸾回过神来,又看了他一眼,微微点点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回到房中,从宫里带出来的丫鬟穗儿正在整理东西,见青鸾回来,忙道:“皇子妃,这套嫁衣放进箱子里装起来吧,反正也不会再穿了。”
青鸾看了一眼她手里捧着的鲜红嫁衣,微微有些愣神,上前接了过来。
展开,是上好的苏绣与丝线缝制而成的花样。女子的嫁衣原本亲手缝制最好,然而青鸾却没那么好的女红,因此这件嫁衣是皇帝让人快马加鞭去了东边定制的,足足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方才绣好,又送回京中。
皇帝嫁女儿一般的让她出嫁,说是为了让菀姨安心。所以,青鸾得以穿着这件嫁衣,嫁给自己想嫁的那人。
想起那日的情形,又想起今日在管家手中看到的那封信,青鸾叹了口气,想要抛开那些胡思乱想。
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青鸾转过头,看见花无暇站在门口,神色似是有些疲倦,眸色也有些黯然,看着她,却仍旧是微笑的模样。
青鸾也笑起来:“你回来了。”
穗儿放下手头正在整理的东西,低头走了出去。
青鸾将手中的嫁衣放到床边,一点点的折好,抬头见他看着自己,便道:“方才穗儿在整理,问我要不要这件衣裳收起来。那丫头真是傻,不收起来,还能做什么?”
“别收了。”花无暇坐在圆桌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反正过段时间,也许你还会穿上它。”
正文和亲
青鸾蓦地怔住,有些愕然的看向他:“三哥,你说什么?”
花无暇在桌边坐着,淡淡的把玩着一只茶杯,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青鸾,这么些年来,南凌作为西越的一个附属国,可谓是忠心耿耿。为了对他们表示诚意,父皇决定送一位公主过去和亲,以示两邦永远交好。”
“那与我何干?”青鸾仿佛愈发的错愕,可是脸色已经明显的苍白起来。
花无暇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因为我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青鸾捏在手里的嫁衣,缓缓地坠到了地上。
一个如同晴空霹雳一般的消息,偏偏自他口中这样云淡风轻的吐出来,那样的不真实,仿佛只是她的错觉。青鸾脑中嗡嗡直响,混乱之中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她听不到声音,眼前的一切,迅速退变为黑白的颜色,包括坐在那里的他。
“你为什么娶我?”她如是问,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花无暇抬眸看了她一眼,似乎随意张口说了句什么,然而青鸾却听不见。但她却清楚的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青鸾站在那里,许久,竟然笑了起来。
她想起菀姨曾经说过的话,忍不住笑自己痴。又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因此逼自己笑得愈发灿烂。
好女儿的眼泪,是不能轻易落下的。
青鸾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好女儿,可是此时此刻,她真的觉得自己不该哭。
“所以,我现在是不是应该……磕头谢恩?”她从来不擅长做戏,笑得勉强,却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
“南凌领主的大公子,去年刚刚丧妻,你嫁过去,亦算是极好的归宿。”花无暇淡淡低下头,仍旧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青鸾吸了口气,冰凉的气息深入肺腑,凛冽了她微微发烫的眼角。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青鸾又笑了起来:“那么,是不是那位若水姑娘,将作为两邦交好的另一个象征,来到西越?”
花无暇眉心微微一动,抬眸看了她一眼,似是没有想到她会知道若水的存在。
青鸾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真是好。我当日向老天爷许下的愿望,总算是实现了一个,老天爷待我,不算薄。”
花无暇几乎立刻便记起了那年的上元节,她在孔明灯上一字字的写下——愿三哥早日得偿所愿。
“多谢。”他低着头,语调已经变得有些淡漠。
青鸾自然识趣,低身捡起落到地上的嫁衣,又唤了穗儿进来,让她将东西放进包裹里。
她从宫里嫁到这三皇子府,除却那些不属于她的嫁妆,其实并未带多少东西,如今一收拾,竟然也不过两个包裹就装完。
就这样,轻轻松松的,她被休,回到皇宫。
皇帝并不在临安宫,念念病情已经缓解,正安安静静的睡着。青鸾独自坐在床榻边,看着念念熟睡的容颜,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念念的额头。
也许已经看不到你长大,然而即便没有姐姐,你也要好好的,做世上最快乐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