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临冲进小院时,坐在檐下的绿荷老远便能闻见他身上的怒气,站起身来不温不火的拦了他两下,便极其识时务的闪身让道。
北堂临“砰”的一声推开了锦瑟的房门,大步跨入,咬牙切齿:“宋锦瑟!”
锦瑟原本正在梳妆台前摆弄着什么,闻声,抬起脸来看向北堂临,一脸无辜的神情:“什么事?”
北堂临看着面前这张同样绿油油的脸,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伸手撑住了旁边的门框,方才堪堪稳住自己的身子,这一下,却连话都说不顺畅了:“你、你、你……”
锦瑟回头又照了一下镜子,疑惑道:“怎么了?你觉得不好看吗?这可是百年前许国宫廷最盛行的绿面妆,据闻当时的君主最爱如此打扮的女子,我好不容易才托人四处打探才找回来的这种秘制水粉,还让人给你那几个舞姬送了几盒呢,想想可真是舍不得——”
“宋锦瑟!”北堂临终于回过神来,再度怒吼出声。
“罢罢罢!”锦瑟忙的拿起绢子,一面胡乱的擦去脸上那不知所谓的妆容,露出原本白生细嫩的脸蛋,一面悻悻道,“你既然不喜欢,我也不碍你的眼,回头我就去你那几个舞姬那里把水粉讨回来,省得你以为我暗中给她们使坏。”
北堂临气得额上青筋暴起,捏成拳头的手上,不断发出很轻微的细响。
锦瑟却似突然恍然大悟一般:“难道……秦王已经看过了绿面妆,因为不喜欢而迁怒于你?”
北堂临终于忍无可忍:“来人,将她给我绑了,拿去向秦王请罪!”
“干奶奶救命!”锦瑟立刻大叫着就要逃,然而下一瞬,却已经被盛怒的北堂临拿住,不得动弹。
两人住的院子原本就隔得近,锦瑟还没来得及等到北堂老夫人前来救命,便已经被扭送至先前的宴厅。
北堂临亲自制着她,将她推进了厅门。
锦瑟不满他用力过盛,回头瞪了他一眼,却见他已经微微有些惊诧的望向前方,这才转身看去,身子同样一僵。
贵宾席上那人,正斜斜倚在榻上,伸手扶着面前舞姬绿油油的面庞,眼对眼鼻对鼻的观察打量,几乎连唇都要贴上那舞姬!末了,大约是察觉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他才微微一偏头,薄唇自舞姬侧脸掠过,扬起英俊的眉眼看向锦瑟与北堂临,笑得魅惑人心:“这绿面妆,真是别有趣味的美。”
锦瑟手被绑缚着,无奈只能躬着身子,用膝盖顶着自己翻江倒海的胃。
苏墨这才松开了面前的那名舞姬,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原来锦瑟也在这里。这是犯了什么事,怎得被人绑住了?”
锦瑟华年谁与度(十九)
闻言,锦瑟转眸望向一旁目瞪口呆的北堂临,鼓起腮来:“三哥,你倒是说说,我犯了什么事?”
北堂临回过神来,哑然,唯有低下头,为锦瑟解开了身上的绑缚。
锦瑟一面揉着自己被勒得生疼的手臂,一面抬脚走向前方,一直到苏墨面前她才停下来,轻笑道:“姐夫果然是阅尽天下美色,见多识广,这绿面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欣赏得来的!”
北堂临狠狠瞪了她一眼,锦瑟佯装没有看到,忽而有道:“刚好昨日,我新学了另一种旧时盛行的妆容,姐夫可有兴致指点我一番?”
苏墨放下手中的酒杯,淡笑道:“有何不可?”
“绿荷,带人进来!”
当绿荷领着两名体态臃肿,身躯庞大的女子走进殿中时,北堂临几乎恨不得立即上前掐死锦瑟。而苏墨则始终面含微笑,不曾有半点失态。
两个女子各自都是浓妆艳抹,几乎看不清本来的面目,但更为古怪的是她们的脸被一分为二,两边的妆容各不相同,真是精彩极了。
锦瑟极其满意了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方才开口问苏墨:“姐夫觉得,这一双半面妆,如何?”
苏墨搁下手中的酒杯,沉声一笑:“这一双半面妆,盛行于三百多年前的赵国,那时赵王独独喜爱体态丰盈的女子,后来这一喜好逐渐影响到民间。隔了这么多年,你为她们的装扮,倒的确还有前朝风韵。”
“这么说来,姐夫也能欣赏这种美?”锦瑟偏了头看向他。
苏墨看了她一眼,淡笑着不置可否。
锦瑟立刻便欢喜起来:“绿荷,既然姐夫喜欢,我们就将青青与盈盈献给姐夫,如何?”
绿荷看了看始终微笑若水的苏墨,抿了抿,小声道:“小姐,我们总得问问青青与盈盈?”
“哦。”锦瑟似恍然大悟一般,看向两个描着一双半面妆的女子,笑道,“青青盈盈,你们可愿意服侍秦王?”
青青与盈盈皆跪下来,柔声道:“奴婢愿意。”
锦瑟偷偷看了苏墨一眼,但见他神情依旧不变,便道:“既如此,姐夫,你可定要善待青青和盈盈,虽然我才认识她们不过两日,可是一见如故,往后,我定然要去探望她们的。”
“好。”苏墨望向她,淡笑着吐出这个字。
锦瑟微微蹙了蹙眉,对上他的视线,又移开了,看向北堂临:“那青青盈盈与三哥的舞姬之间,只能挑一方,姐夫可答应?”
北堂临登时黑了脸,却也唯有强忍着一言不发。
“既然答应了你,我自然会选青青盈盈。”苏墨低头一笑,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多谢姐夫!”锦瑟笑意盈盈,“那我就不打扰姐夫雅兴,先告辞了。”
经过北堂临身边之时,锦瑟清楚的听到他指关节活动的声音,忙的拉上绿荷,飞也似的逃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