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点了点头,看着她道:“脸上痛不痛?”
锦瑟扬了扬眉,笑道:“不痛,已经麻木了。”
一时殿中之人又接起了先前的话题,其中便是那新入宫的季嫔最是活跃,时不时逗得太后开怀大笑。锦瑟这才察觉到,殿中数人,除了她自己,溶月竟然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蓦地便记起了苏墨拒婚的事情,偏头看了溶月一眼,眉目之间,依稀流露一丝惘然。
太后必定因着那件事,与苏墨存了芥蒂,想来也是不会给溶月好脸色看的。
溶月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只是微笑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锦瑟心头竟微微松了口气。即便明知自己此次前来就是受辱,心头也没有多大在乎,然而此时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人同行,到底还是要心安一些的。
一众妃嫔陪太后说着话,眼看就到了传膳的时辰,太后便嘱咐众人都留下用膳,自己回了寝殿更衣。
太后一离去,殿中骤然便安静下来,季嫔没有再说笑话,先前附和着笑的人自然也没了生息。
锦瑟原本低着头猛灌茶水,却忽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抬起头时,却正是那季嫔。
见锦瑟看向她,季嫔抿唇一笑,忽然对旁边的宫女吩咐了一句什么,那宫女便匆匆退出了殿外。
等众人一起起身准备往宴厅去时,季嫔的宫女匆匆赶回,将一个小瓷罐交到了季嫔手中。
季嫔接了,径直起身走向锦瑟,笑道:“长安郡主应是晒伤了,臣妾这里正好有一瓶清凉雪花膏,是祖传秘方所制,应该可以治得郡主的脸。”
锦瑟微微有些错愕,想不通此人为何要向自己示好,却还是站起身来接过了那罐雪花膏:“多谢季嫔娘娘。”
一旁的庄妃微微冷笑了:“季嫔妹妹可真是个周全细致的人,莫怪得这样招人爱。”
季嫔抿唇轻笑一声,望着锦瑟道:“那是因为长安郡主是皇上在意的人呀,若不是真心讨得皇上喜欢,皇上又怎会将郡主收作义妹?既然是皇上关心在意的人,那臣妾自然也是要尽一份心意的。”
锦瑟身后,溶月微微垂眸一笑,没有说什么。
闻言,锦瑟却忍不住干笑了两声——这是,在关心她?
他们苏氏一门母子斗法,兄弟斗法,都将她夹在中间,已经够辛苦了,难不成如今,这些后宫嫔妃之间的争斗,也要将她拉进去不成?
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好差事,锦瑟打定主意,决定趁早溜走。
于是趁着太后出来的时间,锦瑟忙的上前请示,只道自己身子不太舒服,太后冷冷瞥了她一眼,便准她先行离去。
不料溶月却突然也站出来,道:“太后,就让臣妾陪长安郡主先行离去,她既不舒服,臣妾路上也好照应她。”
太后如今果然也不喜见溶月,淡淡点了头算是应允。
两人一起出了寿康宫,锦瑟想起从前,听太后提起溶月时,那语气还是有几分关怀,没想到如今因为苏墨一事而迁怒,竟然淡漠成这样,可见太后对苏墨拒婚的耿耿于怀,由此可见一斑。
锦瑟还在想着,溶月已经开口道:“我先送你回去可好?”
锦瑟张口便要拒绝,远处却忽然匆匆行来一个内侍,见到溶月,脸上一喜,匆匆行了礼:“见过秦王妃,见过长安郡主。”
溶月眸光微微一转:“何喜,有什么事?”
“回王妃,王爷方才入了宫,听说王妃也在宫中,便嘱奴才前来与王妃传个话,说是过会儿一起回府。”
锦瑟心头倏地一疼,仿佛是被什么重重击过,一时连呼吸都有些缓慢起来。
溶月却是大喜:“王爷回京了?”
“正是。”何喜答道,“刚刚进城,便赶着入了宫。”
锦瑟嘴唇动了动,似是想问什么,顿了顿,到底还是没有出声。
溶月却已经转身看向她:“王爷先前被皇上派出京城办事,一去十余日,如今总算是回来了。”
“是么?”锦瑟扬起嘴角朝她一笑,“那王妃就等着秦王,我独自回去便可。”
语罢,她便径自缓步朝前走去。
“锦瑟!”溶月唤了她一声,笑道,“在我面前,你又何必如此生分见外?王爷既出京这么些日子,那你也有许久没见过他,咱们便一起等等罢。想来,王爷也该挂念你了。”
锦瑟听着溶月的话,又看了看仍然低头站在那里的何喜,一时间,心头忍不住一恼:“王妃说笑了。”
她不知道那何喜是什么人,也不知他听了溶月的话会不会宣扬一些什么出去,可是她却只道苏墨如今必定已经是焦头烂额,无谓再添风波,因此再不看溶月,大步往宫门方向而去。
顺着碧波湖畔的长廊一路往前走,晚风习习,锦瑟脸上灼热的痛感终于褪去了一些,人却前所未有的疲惫起来,又走出几步,便忍不住顿住脚,坐在旁边的栏杆畔休息。
她恨极了如今的种种情形,偏偏却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会陷入这样的困境之中。
那些围在她周围兜兜转转的人中,她唯一对不起的,便只有苏黎而已。何故,除开他之外,还要受到那么多旁人的折磨?
她一时恍惚,忽然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偏了头一看,长廊的那头正有人缓步而来,夜色朦胧,锦瑟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却认出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她虽觉得自己亏欠了他,却还是没有忘记他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一时忍不住又恼上心头,偏过了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听到那人的脚步在自己身后几步远的位子停住,久久不动,锦瑟终于忍不住淡淡开口:“王爷,烦请您让我一个人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