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旁人皆是一愣。谁不知这丞相和信王此时此刻不过是逢场作戏,偏生这大将军却是不识趣。顿时有人担忧,有人惊慌,也有人冷眼准备看好戏。
宁子宸却微微一笑,道:“这尚未行礼成婚,子宸又怎敢越礼高攀。至于这声岳父么,以后总有机会叫的,我想丞相大人也不会急于此时此刻吧?”
慕容观止面色依旧如常,道:“王爷说的是,况且小女是待嫁之身,只怕也不便出来拜见各位,还请见谅!”
众人之中顿时一片惋惜之声,慕容观止忙转移话题:“喜宴就快开席,请大家入席吧!不醉不归,不醉不归!”他又旋转身来,对宁子宸道:“王爷,请!”
宁子宸依旧微笑:“丞相客气,今日入宫议事,已经耽搁许久,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慕容观止道:“既是皇上有要事与王爷相商,那老臣也不敢多做挽留!”随即转身端了一杯酒过来:“只是这杯酒,还请王爷赏脸!”
宁子宸道:“既是喜酒,子宸哪有不喝之理!”说罢接过来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对慕容观止拱了拱手便转身而去。
“王爷走好。”慕容观止看着他的背影,眼睛逐渐汇成一潭深水。
绝望
前院依旧热闹非凡,沸反盈天,但慕容府的后院却是冷清的紧。当差的多半被调到了前院帮忙,而不当值的也自然不愿错过这份热闹,都凑到了前院,只余三三两两打扫庭院的和地位最卑微的丫头小厮偶尔出没。
飘雪苑却是一个例外,由于主子呆在屋中没有外出,所以一干丫头也不敢私自出门,虽是羡慕前院的热闹,也只能乖乖待在屋中。飘落在屋中看书不喜欢被打扰,一群丫头便随清风在外间的厅堂内围着火炉做女红,说说笑笑,倒也不觉闷。
“清风姐姐,这鸳鸯的眼睛该怎么绣?我怎么都绣不好。”小丫头薇儿递过一方丝绢,请教清风。清风瞄了一眼她绣的鸳鸯,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绣的像鸭子似的!”说罢便接了过来,正欲教她,却听门口传来了脚步声。门被叩了两下,便从外面被推开了。园中的小厮方廷嘻嘻一笑,闪了进来:“薇儿才十二岁吧,就想学绣鸳鸯,可是人小鬼大!”
薇儿被他说得红了脸,却回不了嘴,只得抓住清风的袖子:“清风姐姐,你替我教训他!”清风啐了方廷一口:“一个大男人站在门口偷听,算怎么回事?你不是道前院看热闹去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方廷道:“本不该这么快回来的,只是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刚刚咱家姑爷来过!”
众人都是一愣:“姑爷?”清风却是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信王?”
方廷挑挑眉,一副“然也”的表情。一群丫头顿时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清风朝里屋看了一眼,撇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还非得眼巴巴回来通知一声!你别姑爷姑爷的乱叫,仔细小姐听到了不高兴!”
方廷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清风叹了口气:“小姐可真是命苦,老爷居然狠得下心来,亏了平日里对小姐那般疼爱!”
正说着,忽听里屋传来飘落的声音:“清风!”清风抬头,发现已是飘落平日惯常的休息时间,忙应了声,挑开帘子走了进去。
飘落正坐在梳妆台前,取下头上简简单单的珠花和簪子,清风忙过去帮忙。服侍飘落躺下后,她却久久放不下床边的纱帐。飘落不禁奇怪:“怎么了?”清风顿了顿:“刚刚,信王来过……”
飘落全身一僵,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是么?”
清风还想说什么,却见飘落已经翻了个身,朝里躺着。
“小姐!”
“你出去吧,我累了。”飘落声音平静,眼睛却无力的睁着。听着清风叹了口气走出去的声音,她轻轻咬住下唇,泪水无声从眼角划落。
已经有多久没哭过了?娘去世的那段日子,她几乎是将自己浸在眼泪里度日,没日没夜的哭,直到娘下葬的那天,她第一次体会到了绝望,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从那以后便再不曾流泪。
如今,那种无助的绝望再一次涌上来,她毫无抵抗之力,只能任由那种黑暗步步逼近,直至,将她湮没其中,不能自拔。
娘,为何娘这般狠心,撇下女儿一个人便撒手人寰?为何娘走后,竟连入梦也不肯,让女儿在梦中也不得与娘相见?
她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却依旧忍不住呜咽起来。
门外的清风贴着门,听这里面细微的声音,也忍不住心酸起来。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直起身子,对着一屋子的人打了个手势,拉了方廷便一起往前院走去。方廷被她一扯,踉踉跄跄地跟了出去。
“你倒是说说,六少爷不在,四少爷大喜,我们能找谁?”方廷不停地嘟哝着。
清风脚步一顿,咬牙道:“找老爷!我就不信,他真不管小姐了不成?十六年的疼爱,是假的吗?”
“真的假的又怎样?打小时候起,我们就看着老爷对四夫人百般呵护与爱惜,到最后呢?夫人去世,竟然连慕容家的陵园也不让进,孤零零地葬在半山腰,你说,这是真的假的?”方廷脸涨的通红,愤然道,“找老爷还不是白搭,只能让小姐更伤心罢了。”
听他一说,清风顿时失了力气,颓然地坐到路边的一块花岗石上,闷不吭声。方廷见她的模样,也是不忍,道:“我们还是去前院看看吧,指不定六少爷今天就回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