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修刚苏醒的眸子中带着一层透亮的薄雾,听得此事微眯了眼,随即半诙半谐地笑叹一声。他的羽国行当真是波折不断,好在此次意外无甚伤亡,其他权当身外物了。
“是谁找到朕的?”想起此事,卞修心中忽有种莫名的情绪在涌动,满满得似要宣泄而出。
林清微躬身道:“几名御林军护卫。”
闻言,卞修淡淡磕了眼,侧过头。失火的事他全然不知,但却隐隐觉得睡梦中有人在身旁,似乎还曾温柔地抚过自己的脸。那种朦胧的感觉让他不住在脑中搜寻。更有一幕若隐若现的亲密画面一闪而过,虚晃了无痕。
“他们发现朕的时候只有朕一人?”
林清点头,斟酌了下还是如实汇报,“有一事十分奇怪。那几名御林军侍卫都说是经人指引才找着了皇上,起初大家都以为是寻找皇上的侍卫或者太监,可是臣几乎问遍了所有人,连颜侯府的护卫都打探过了,都找不出那个人。”
“是吗?”
卞修低低问着,如墨黑发垂于胸前,茫然的眸里带着令人招架不住的探究。此时那种亲密感越加明显,好像是自己渴求已久的甘露降临一般。
起身行了两步,卞修顿住,缓缓伸手至后颈边,不瞬便取出一物,遂攥在手里细细摸索,一个小圆口,触手有棱有角却不知为何物。
“林清,这是什么?”
林清抬眼仔细看了下,对于女儿家的东西他从未关注过,一时觉得眼熟却也摸不着头脑,只得回道:“看着像是姑娘家的饰物。”
原先以为是梦境,如今知晓断不是虚幻,而是真的有个女人陪着自己,卞修将耳坠交予林清,“尽快查明这饰物的主人,她必在绵邑。”
“是。”林清心中虽十分困惑,但还是没问什么,只默默接过。
暖阳依旧高照,花叶依旧芬芳,对于颜侯府里的人来说,昨夜的大火只是加剧了他们的繁忙,并没什么能牵扯在心头上。府里一些婢女甚至已在窃窃议论宣国皇帝生得有多俊俏,身姿气质有多不凡,言谈间小女儿娇羞尽显。
冉冉闻之心下一笑。卞修向来是招姑娘家爱慕的,她从前即已知晓。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今日上午羽国皇帝和沐王同临颜侯府,一时间颜侯府忙得乱了步伐。为了避免让人瞧出身份,冉冉尽量缩在雨桐院和厨房,也叮嘱香儿机灵一点。好在雨桐院在颜侯府南面,卞修和护卫们在北面,撞见的机会不多。卞修也只会在此暂住,应马上会离开。
“槐花,原来你在这里,让我们好找。”
冉冉正坐在雨桐院外的池塘边出神,如心快步走了过来,冉冉转过头扬起笑,看到如心身旁另有一人时又颦眉,边蹙眉边启唇的笑就带了些无奈的味道。
如心指着身旁道:“宣国皇帝陛下的朋友说要找你,我就带她过来了。”说完眼珠子骨碌碌在两人身上转了几下,然后亭亭走开。
唐绯语也在冉冉身侧找了个石块坐下,看着冉冉的样子笑开,“我刚去见过卞修。”
冉冉心中蓦地一紧,指尖在袖中不安地缠绕起来,抬头正迎上唐绯语专注打量的眼神,无处可避,索性定定看向她。
唐绯语微点头,“我没告诉他你在这里。”
笑容和紧绷的心一起舒展,冉冉转眸而笑,盈盈眸中带了些感激,“谢谢。”
唐绯语见她仍是如此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意味不明,“你和卞修真是有缘,怎么走都会走到一处。”
有风拂过,发梢轻扫脸颊,云淡风轻般温柔,冉冉浅笑应之,“如果有缘无份,那缘起缘灭都是错。”她着实搞不清楚老天的安排,为何会让她与卞修频频偶遇,丝藕般总是难断绝完全。
“缘起还未灭,又怎知有缘无份?”唐绯语脆声相驳,细腻的脸庞上镶着灵动大眼,有一分不同于柔弱女子的爽朗之美,动人心弦。
冉冉别开脸,看向池塘中几尾惬意游动的鱼,心念骤起。唐绯语,瑾妃,还有宣国宫里的众多妃嫔,她们和卞修想必也都有过亲吻,除外还有那种更亲密的接触方式。而她却因为一个无意识的假亲吻心情缭乱了一夜,实是万万不该。抛开杂念视线落回唐绯语,“唐姑娘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唐绯语微微怔了下,还是掏出一封信递给冉冉,“知道你听不进我说的话,嘴上我也说不清楚,所以我把要说的话都写纸上了,你看看吧。”
掌中的信厚厚的,该有好几页纸;信封上“千言书”三个大字娟秀有力,似真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冉冉一阵恍然,尚未答话,唐绯语又轻轻道:“卞修……他其实从小就一直都过得不快乐,现在眼睛又看不见了,我真的不忍心。肖御让我想清楚再做决定,可是我觉得只要两个人相爱,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话语轻淡如风,冉冉也听得云雾迷离,只捏着那封信发怔。卞修从不曾向她透露过心事,可是唐绯语不一样,他们是倾心相处的。刻意忽略心里的一丝妒意和哀伤,冉冉扬起脸,“他的眼睛一定会好的。”心中又默念一遍:一定会好的。
唐绯语亦重重点头,站起身,“我现在得走了,和肖御马上出发去寻找一名神医。如果你愿意,就多去了解一下卞修,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临走时唐绯语轻轻揉了下冉冉的发顶,从卞修口中听惯了“那个小丫头”如何如何,她也自然而然生出了亲近感。冉冉静静瞧着她远去的背影,目光悠长起来。唐绯语对卞修的关心显而易见,只是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的感觉,让她着实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