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皇二哥哥”似乎把彼此的距离拉近了许多,卞哲微微侧首,“上次在终古寺和五弟一起的姑娘也是冉冉你吧?”
手指微微颤动了下,冉冉抬眸,“啊?你看到了我?”她明明躲在石像后未曾露面。
“没有,是我猜的。”
“这都能猜得出来?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很隐秘。”
吟吟一叹,冉冉笑着往前走。往后她不可再随意出清蘅苑,虽说教人认出来也未见得会有大碍,但总是稳妥些好。不过卞哲无妨,那两年在宫里卞哲是极少数顶着压力与她交好的皇子,这份情谊冉冉至今记得。
沥青的小巷带着古旧的剪影,两旁墙面泛着黄晕,似是一幅墨染的画。卞哲和冉冉并肩走在这画卷中,“那时候我听说五弟为了一名民间女子不肯回宫,我就猜着是你。”在冉冉面前,卞哲亦直呼五弟而非皇上,这是彼此间最熟悉的称呼,如同从前在宫里一般。
冉冉笑问:“这么肯定?”湖绿的粗布衣裳合着斑驳的小巷,越发衬得人清新悠远。
“我比五弟痴长一些年岁,将心比心,他的心意我看得透彻。”卞哲低头看向冉冉,缓缓而笑,“除了你,这天底下还有哪个姑娘能令他着迷?”
“你又笑话我。”冉冉笑开,小巷之顶似乎都云卷云舒。听到这般话语,饶是再想持端庄容颜的人也会开颜而笑。
墙角处隐约有绿意渗出,昭示着春日即将来临。冉冉看向卞哲,见他温文挺立,唇边是春阳般的笑,似乎一切回到往昔。前些日子颜绍辞刚离去,今日又重遇故人,也许人生中的朋友便是这般入场退场接踵而至,而幸运的话会有一人白首同心永不谢幕。
所幸她已寻得那个人,但愿从此携手渡过余生。
“皇二哥哥你现在过得如何?”不是客套,不是随意,而是真心问询。
卞哲仰头舒了口气,阳光下束发玉冠在墙面上闪过亮色,“我嘛,和以前一样,又娶了两名侧妃,简单平静过日子。”
冉冉顺势调侃,“你倒是享尽齐人之福。”
“也许是吧。”既然得不到心爱的女子,那么娶再多女人亦无妨,不过是各方势力的权衡和牵制。卞哲笑笑,不自觉伸手摸了下冉冉妇人的发式,“现在与卞修在一起是不是很开心?”
并没有排斥卞哲的亲密之举,冉冉很实诚地点头承认,眸中是自然流露的柔情,带着醉人的满足感。
见状,卞哲便如大哥哥般轻轻告诫,“以后出行还是要小心。今日汤相全城搜捕事发突然,也太怪异了些,我事先也没听说有什么异邦细作。你身份特殊,虽然不怕被人发现,但还是谨慎些为好。皇二哥哥无妨,万一让太后发现,总是个麻烦。”
“我知道,我一定小心。”冉冉对着卞哲眨眨眼,俏皮之色尽显。
卞哲又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递与冉冉,“有什么为难的事尽管来找皇二哥哥,皇二哥哥一定为你办到。”
玉佩很轻,呈圆形,镂空花纹,色泽极纯极柔,握在掌心十分舒适。冉冉尚未反应过来是收是拒,卞哲已兀自笑开,“有他在似乎多余了,不过冉冉你还是收着吧,就当这是一个月后你的生辰之礼。”
有些感动于卞哲将她的生辰记得那么清楚,冉冉小心将玉佩收好,笑靥灿灿,“还少了一年的哦,上次生辰你没送我。”那时她在潼州,无人记得她的生辰,她独自为自己庆贺。
卞哲看着冉冉的笑颜转眸直笑,“好,上次的一定补上,大大的生辰贺礼。”
冉冉笑着点头。算起来,开年她便十九了,这个年岁在当下已属大龄,而且也只有在卞哲这些昔日旧人身旁她还能像个小女孩一般肆无忌惮地撒娇耍赖。
幽静的小巷中有着淡淡雅致的气息,沁人心脾,带着些许回音的闲聊弥漫其中。
“柳花的事我猜到了几成,就算你现在回宫太后也不见得容得下你,卞修把你放在宫外倒是对的。只是你们以后一直这样下去吗?”
“我也不知道,只能船到桥头自然直。”犹豫了下,卞修欲退位与她回归乡间之事冉冉未轻言挑明。
“不回宫也好,在外面你还过得自由些,宫里头总没这么自在。”
“你说我哪还回得去?难道再昭告天下惠馨皇后死而复生吗?”
“哈哈,卞修这小子那时候动作可真快,竟然直接下了诏书说惠馨皇后已去,连我都始料未及。”
“……他就是个混蛋,大混蛋!”
“即便再怎么混蛋你还是只想留在他身边是不是?”
“……”
“对了冉冉,你送给我的那只猫前阵子刚生下第三胎小猫,胖妞倒是当奶□孙满堂了。你要不要收回一只?”胖妞是冉冉最喜欢的那只恶劣肥猫,陪伴冉冉八年,后来无故在池塘中淹死,冉冉为此伤心了许久。
“好啊好啊,给我一只,我反正有空闲。”
“那明日等小猫我挑一只派人给你送去……这样吧,就送到这个巷口,你差人过来拿,皇二哥哥也不需要知道你具体住在何处。”卞哲总是体贴入微,连这些细节他都能考虑周全。
“好的,多谢皇二哥哥。”
……
微微的风,淡淡的云,一切都显得那么安怡宁谧。
年底清蘅苑内多了许多红色喜庆之景。此处虽只人丁兴旺不久,倒也和谐融融。
想到去年此时自己的境遇,冉冉不免嘘唏,那时自己尚在逃亡途中,如此的节日只能孤单影只。好在此时卞修、香儿皆在身边,还有众多人陪伴,算是有了些安慰。岁末感慨良多,冉冉想起了皇父,想起了颜淘白忆非,想起了颜绍辞,甚至沐王,还有过去一年中很多熟悉的脸孔以及所有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