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了?”
香儿使劲哭,“她还记得我,然后我们俩就在东门那聊了一会,我听她说,她说宫里唯一的妃子瑾妃终于怀孕了,全宫上下都在庆贺。”
冉冉轻轻笑开,“是吗?”果真不是卞哲撒谎,卞哲也不会骗她。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皇上他……”
“他是皇帝,皇帝有妃子、妃子有孕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不能这样啊,那公主你怎么办?”
冉冉笑,眼睛却模糊了。是啊,她怎么办?那个口口声声愿意为了她放弃一切的男人让另一个女人怀孕了,却骗她说他身体有恙,而她一字不落地信了。
卞修三日未出现,冉冉同样三日未出房门。
第四人晚上,很有默契似的,冉冉在屋里等待卞修。
时间如蜗牛攀爬,这个夜显得特别漫长。已到了往常卞修该出现的时间,卞修仍未来。冉冉独自坐着,看着油灯一点点燃尽,好像她身体的力量也在一点点抽光。
卞修骗了她,并且让另一个女人怀孕了,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她与卞修的情分也到了尽头。
于卞修而言,他想必不能扔下瑾妃母子和她一起远走天涯了,又或者他本就不会放弃,不然也不会让瑾妃有孕。
于她而言,她不能容忍与另一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不能容忍她将来的孩子必须与其他女人的孩子分享一个父亲,更甚,她不能容忍卞修一次又一次的欺骗背叛。
他把她当什么了?从前的冷漠,夫妻陌路,之后的纠缠,她真是傻得可以。如今失了心失了身一无所有,唯一剩下的或许只有骨子里仅存的那一点点傲气。
子夜时分,门外响起脚步声,门轻轻被推开。深呼吸一下,冉冉绽开笑脸,迎了上去,“卞修你来啦,怎么好几天都不过来,我天天等你。”
卞修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冉冉拉着卞修在坐下,笑,“卞修,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卞修的声音极低。
冉冉捂了下脸,眼睛眨巴两下,“我,我,我好像有身孕了,你可能要当爹了。”
“什么?”这一次,声音与刚才不同,卞修细长的眉眼间满是惊诧。
冉冉凑上脸,“你开不开心?我今天吐了好几次呢,很难受。”
手一伸,卞修拥冉冉入怀,紧紧抱着,眼神却空洞地落向前方。真相不明,这个孩子的到来究竟是幸福还是罪孽尚不可知,世事总是不按常理地出现。
“对不起,我……”
怀里冉冉的声音忽的变冷了,“你一点都不开心,你不喜欢这个孩子是不是?”
闻言,卞修放开冉冉,低头,对上那带笑的脸,跟着,冉冉右手狠狠向卞修脸上甩了过去,一个清脆的声响贯穿房间,“因为你宫里的女人有了。”
卞修生生受了这一掌,侧回脸,“你知道了?”
“你究竟把我当什么,我快忘记你的时候你出现,我要放弃的时候你抓住我,结果呢,你金屋藏娇把我扔在这,却和另一个女人亲热,你把我当什么人?我有那么贱吗?”
呼吸变得沉重了,卞修的目光渐趋迷离,“对不起,那天宫里晚宴,不知道为什么我只喝了几杯就醉了,第二天醒来我才知道这个错误。”
醉酒不知,好拙劣的借口。冉冉笑,声音有些哽住,“对,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你身体就没问题,和我在一起你就不行,再不明白我就是傻子了。既然你这么不喜欢我怀身孕,也好,看来我做的是对的。”
眸对眸,卞修眸中闪过压抑的痛楚,冉冉无所谓地笑了笑,“三天前听说瑾妃怀孕后我就去药铺买了红花,连香儿和太医都不知道。现在我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你满意了吗?”
卞修定定看着冉冉,像要把这一辈子都看完似的,爱笑的眼睛,挺翘精致的鼻子,柔嫩的脸颊……也许两人都明白,这样面对面的机会今后不会再有。
“你满意了吗?”
卞修忽然笑了,眼中的挣扎和痛楚浓郁得像要将一切溺毙。
长长的睫毛垂下,又抬起,冉冉一字一句道:“事已至此,我放了你,你也放了我。明天我就离开,你当你的皇帝,我做我的普通百姓,从此飞鸟与鱼再无干系。”
置于铜镜边的几枚薄令牌突然滑落,自桌上坠下,一片片散落在地。卞修转身,一行泪倏地落下,悄无声息。
短短两个字道出心酸,“珍重。”
这一晚注定是个失眠夜,简单收拾了个一个小包袱,冉冉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到天明。
容许自己最后一次懦弱,冉冉将这许多年的事回忆了一遍,笑泪参半。其实对于卞修她尚有很多疑团未解,只是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已没有多余的气力去了解。
一段感情的结束会是另一段生活的开始,但过渡期很漫长,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而最重要的是跨出彻底离开的第一步。
香儿有了丈夫有了孩子自然不能再跟着冉冉流浪,差点哭得晕过去。晨曦初现,冉冉泪别香儿,一个人踏上路途。没有家,也没有能去羽国的通行文书,出了掖渊城冉冉才发现自己无路可去,只能落叶一样漂泊。
暂且先去谭贡吧,那是通往羽国的必经之地,也是她与卞修在一起的地方。渡船上,水波晃动溢出金光,冉冉对着江面发呆。
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却又好像顺理成章,纠缠来纠缠去,她与卞修最终仍是走上了陌路。老天对他们的安排还真是煞费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