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厘因着重逢之喜格外兴奋,但似乎酒量不行,几碗酒下肚就开始找不着北,嘴里也胡言乱语起来。
“子方,你……你跟大王是怎么回事啊,”卫厘神神秘秘地问道:“我这么觉得……你们两个有什么不对劲呐,大王他……他是不是把你关起来了……”
“啊?”子方脸色困惑,说来奇怪,卫厘这个喝酒喝惯了的居然比自己先醉倒。
“要不然……要不然他为什么现在让你出来……,我就想见你一面,大王那个脸色像是我把大秦的地盘让给赵国了一样,唉。”
或许是担心自己回想起不好的事情吧。说起来,赵政的确是失忆以来最关心自己的人,可能甚至不止是失忆以来。
子方想起来回咸阳途中遭遇刺客时,赵政把自己护在身后,为自己挡住了利箭,以及从临淄相遇以来的种种,不禁有些动容。仿佛寒冰在初春的暖阳下逐渐融化,汇聚成澄澈的溪流,在心间徜徉。
“大王对我的确很好,他应该是担心我的身体状况。”而且赵政仿佛是为了找自己,才从咸阳不远千里赶到临淄,甚至是冒着生命危险,以自己为赌注……子方心有所感,摇摇头,继续道:“大王或许是为了报答之前的恩情吧?虽然我已经不记得究竟发生了什么。”
卫厘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哼了一声,嘴里吐出来断断续续的句子:“大王……大王看你那个眼神……和出征前我媳妇看我一样,哈哈,你们俩……你们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
说着说着,没等子方反应,他就先一头倒在桌面上,昏睡了过去。
木桌上杯盘狼藉,一大罐酒被喝得只剩下底下浅浅的一层,窗外天色也已经暗了不少,陶碗里的酒水泛着橙色的暮光。
子方无奈地笑笑,把人送到房间里,卫厘也不怎么折腾,躺到床上就睡熟了。
卫厘的妻子正在收拾桌面,看到子方出来,和声道:“夫君一向好酒,今日先生过来,想必是太高兴了,劳烦先生了。不过今日天色已晚,先生也喝了不少,若不嫌弃,可在寒舍歇息一晚。”
“多谢嫂嫂,不过宫中还有些事情,今日就不多叨扰了。”
不过也挺奇怪,自己也喝了不少酒,但感觉和平常也没什么两样。
拜别了卫夫人,子方骑上马准备回宫。
渐蓝的天幕上泛起模糊的月影,苍翠的树木变换着形状,水流一样汇聚到前方,周围好像突然变得十分安静。
微风拂面,他摇摇头,继续向前而去。
醉后不知天在水
赵政还在章台宫内处理奏章,抬头才发现天色已晚,宫人早就点上了烛火。
他止笔站起,走到宫门之外,负手看着夜景。凉风习习,宽大的玄色衣袍随风而动,夜晚的咸阳宫静谧而祥和。
子方还没回来,毕竟和旧友重逢,应该十分欣喜,或许聊着聊着就忘记了时间。
他摇了摇头,转身进入内殿,准备休息。
然而有人似乎不打算让他如愿。
赵政挥退了宫人,正要解开华丽而繁琐的王服,背后却突然被人抱住。他下意识地就要反抗,背后之人却力道奇大,把自己牢牢固定住,根本挣脱不开。赵政想要用手肘攻击,转头去看那“刺客”的时候却满眼惊疑:“子方?”
“大王,我回来了。”这家伙不仅胆大包天地闯到了秦王寝宫,还大逆不道地挟持住秦王,两人个头差不多高,子方正好能把头搁在赵政肩窝上,还犹觉不足地蹭了蹭,弄得赵政心里痒痒的。
赵政这才注意到他一身的酒气,他皱眉问道:“你怎么了?喝醉了吗?”
“没有,卫厘那个家伙三杯就倒,我可是千杯不醉。”子方的声音都染上许多笑意,仍然抱着人不肯撒手,呼吸都喷洒在赵政脖颈间。他甚至调戏般问道:“大王,你身上好香啊,是皂角的味道吗?”
分明是醉了,还醉的不轻。
不过好歹还认得人,赵政默默叹了口气,试图劝道:“好,你没醉。先放开我,你勒得我脖子疼。”
子方闻言稍微放开了一些,但还是不肯松手:“可是这样抱着很舒服。”
王服的面料柔软舒适,软软凉凉的,还有着熟悉的气味。
“大王今天这么早就处理好奏章了吗?那我们玩游戏吧。”
他力气太大,赵政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听之任之,无奈道:“好吧,你想玩什么?”
“玩这个吧。”子方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枚钱币,圆形方孔,躺在他手心里。
正要问怎么玩,子方就把手心里的小铜钱往空中抛了几下,然后紧紧攥住,问道:“你猜猜是正面还是反面?猜对了我就放开你。”
“……正面?”
子方张开手掌,赫然是有字的一面。
“好吧,大王猜对了。”他不情不愿地放开赵政,没注意到对方耳朵上泛起的薄红。
赵政这才转过身看他,子方看起来与平日没有太大差别,甚至看起来精神很足,要不是他格外反常,表面也看不出来他喝醉了。
“子方,这是哪里?”
“章台宫啊,我偷偷溜进来的,大王,您身边的守卫有些松懈啊。”
随便换个人这么说,早就被下大狱了,这家伙真是不怕死。
“不过这里好像不太一样了,怎么到处都在转啊?”子方走了几步,周围天旋地转一般,景物都上下浮动着,好像飘在水里,他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下去。
赵政连忙扶住他,把他拉到床边坐下,按住他的肩膀:“是你喝多了,你……算了,天色很晚了,早点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