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玲在窗前站了一会儿,舒畅地伸了个懒腰,江水在她脚下静静流淌,隔着遥远的距离,江边行走的拥挤人流如同一群群颜色模糊的蚂蚁。
物业专员安静而高效地整理完一切之后离开了,苏玲赤着脚走到餐厅吃早饭,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但她并不觉得不安或者恐慌,这一切都是庄涛给她的保证,她知道他会回到这里的,而她正享受现在的生活,这里就是她的天堂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世上只有躺在地狱仰望天堂的道理,哪有过上了天堂里的日子还整日追忆过去蜗居里贫贱相守百事衰的道理?
门外传来响动,与此同时,监视器的铃声也响了,苏玲走到门边去接,是物业打来的电话,也不知是哪个专员,声音有点古怪。
“苏小姐,有业主往四号楼1602去了,请您留意一下。”
“什么?”苏玲愣怔了一下,只觉得他说的数字耳熟,一秒钟之后才意识到,那就是她所在的楼层与房号。
“什么业主?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苏玲急着追问,但更大的意外接踵而来;门居然被推开了,门外立着一群人,当先一个穿着米色运动服的女人,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样子,皮肤微黑鼻子扁圆,表情很冷,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厌恶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来,一句话如同吐出的冰渣。
“原来是这种货色。”
苏玲被彻底激怒了,扔掉手中的话筒怒视她,“你是谁?这是我家,谁允许你进来的?我不认识你,我们都给我出去,我要找保安来了。”
那女人听完之后一言不发,冷着脸走过来,劈头给了苏玲一个耳光。
苏玲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正着,对方出手很重,她感到整个嘴唇都发重发麻,然后咸咸的味道就流了出来。
“你为什么打我!你到底是谁!”苏玲捂着脸尖叫,她虽然出身普通,但自小父母娇宠,从来都没有被呵斥过,更别说挨打,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令她不知所措,毫无还手之力。
“我是谁?”那女人站在客厅当中冷笑起来,“你看看清楚,我就是庄涛的老婆,这里的一切都是我和他的共同财产,你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三,还敢问我是谁?”
这几句话比之前那个耳光更让苏玲震惊,她想要跳起来反驳,想要用最恶毒的语言反击回去,说她是个疯子,说的都是疯话,但那女人没有给她任何机会,一边在房子里走去一边继续说了下去。
“你不相信是吗?庄涛没有告诉你这些?好,那我告诉你,我跟庄涛在加拿大十年前就结婚了,我们连孩子,两个!”女人说到这里,开始咬牙切齿了,“他所有的东西都有我的一份,打你?你待在我的房子里,睡我的男人,打你还是轻的,打你我都嫌脏了我的手!滚!你现在就给我滚。”
那女人说完,门外就有人进来要将苏玲拖出去,苏玲已经被发生的一切刺激到崩溃了,她茫然地摇头,死死抓着桌子不动,手指关节都发白了,“我不信,不可能,庄涛没结过婚,他怎么会有老婆,怎么会有孩子?”
拖她的男人并没有表示出一丝一毫的同情,又有人进来,帮着他将她的手指掰开,苏玲敌不过两个男人的力量,最终被拖到了门外,门里响起那女人的叫声:“把她的东西都扔出去,看了就恶心,还有物业,叫他们上来彻底打扫,所有的家具都换掉!”
苏玲被丢在门外走廊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属于她的东西被一样样丢了出来,她的衣服,她曾经引以为豪的那些包和鞋,都像是垃圾一样凌乱地摊开在她身边,她穿着单薄的家居服,仍旧是赤着脚的,冰冷的地面令她浑身僵硬,死一样的难过。
电梯门开了,有人快步走过来,经过她身边时停顿了一下,是她所熟悉的物业专员,每天微笑着为她服务的那个中年女人。
苏玲面如死灰地看着她,半边脸已经肿了,嘴角还有凝固的血渍,那中年女人露出略有些不忍的表情,立住脚步,轻轻叫了声:“苏小姐。”
苏玲颤抖着嘴唇说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声音模糊:“电话,我要打电话,我不信,我要打电话给庄涛。”
中年女人为难地看了看头着的1602大门,匆匆说了句:“那真是庄太太,苏小姐,别怪我以前没告诉你,这儿不止住过你一个呢,上次那个姑娘比你还要惨,头发都被扯没了。”
话说到这里,她腰里别的对讲机就响了,物业催促的声音响起来:“008,你还没到1602?业主在催了。”
“我到了,就进去。”中年女人应了一声,不再停留,跨过地上的苏玲笔直走向那扇门,留她瘫痪在冰冷的地面上,万念俱灰。
2
校门前的小巷子一如既往的安静,暑假,学校铁门紧闭,里面却已经一片狼藉,所有的桌椅都被移到了操场上,整齐地堆垒在一起,在烈日下静静等着被运走。教学楼已经全部搬空了,大部分的门窗都被卸了下来,待留空荡荡的框架,无比落寞地张着空洞的口。
看门的老伯居然仍旧是原来那个,并且一眼就认出了许飞,笑着从门里走出来招呼他:“你又来了?明天工程队的就要进来了,今天可是我最后一天守在这儿了。”
“明天就要拆了?”
“是啊,明天这楼就没了,连树都得挪走,全都得清了。”
“连树都要移走?”许飞一愣。
“地给房地产商买去了,等着造高级住宅楼呢,听说等造完了一平就要卖上十几万,你说这么贵的谁会买啊?我可是做梦都住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