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筱光如梦初醒,拔腿就跑。用足吃奶的劲儿一路狂奔到考场,还是迟到了五分钟,她不免气喘心又慌,几道顶简单的多项选择题竟做了好长时间。分数出来以后,自然比预计的要低了些,她只好认命地背着行李去外地第二志愿的大学蹲了四年。
由于这段经历实在太过于惊心动魄,杨筱光每每遇到时间紧迫的关口就会回忆起来,这让她原本紧迫的内心感觉更加紧迫。
她终于招到了出租车,幸而司机熟门熟路,一路竟也通畅,只是快到办公大楼的最后一个转弯口时,被前头直行占道的绿色小polo堵住了。
杨筱光咬牙切齿地瞪着前头明显违章的车,一秒,两秒—还有三分钟。再往前四百米就是目的地,胜利就在眼前了,她拒绝“壮烈牺牲”,于是决定自救,当下付钱下车,拿出学生时代冲刺五十米的速度向前奔去。
只是转个弯,原本直行的绿色小polo又从路的另一头出现了,稳稳地停在了办公楼的楼下。车门一开,从里面风风火火地闪出一人,一把就将往办公楼内冲的杨筱光截住了。
“哎呀,小杨啊!要迟到了吧!”
这招呼声令杨筱光异常恼怒,她恶狠狠地回头,脸上的表情明白地表示了—“挡我者死”。
来人可不管她的愠怒,一上来就亲亲密密地钩住她的手臂。
杨筱光认得的人当中,会这样同人自来熟的人只有一位—便是那间同公司常年合作的模特儿经纪公司、公司常年租借模特儿的合作对象、一家叫“天明”的经纪公司模特经纪人梅丽女士。
梅丽女士习惯性地套近乎:“来来来,我们正好一起上去。”
话才讲完,绿色小polo驾驶座旁的车门开了,梅丽唤道:“以伦,这是‘君远咨询’的杨小姐,来认识一下。”
杨筱光哪里顾得了旁人,只想从她的魔爪中挣脱出来快快上楼敲考勤卡,便只潦草地扫了一眼那人。
一看真是吓一跳,世间何曾这样巧?竟是同她有过两面之缘的,做过印刷厂送货员和音响修理工的帅正太。
今早这一面,她终于能在光天白日下正式把他看个清楚了。他站的地方,背后正好有灿烂的朝霞照下来,几乎就成了追光灯。人在光影中,角度太好,模样儿又分外好,眉目如画,玉树临风,丢在人堆里完全是弹眼落睛的品种,所以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只是……杨筱光上上下下再次打量他的衣着,他着一件米灰色美特斯邦威的休闲夹克,一条一洗就变形的滑板牛仔裤,头上还有一顶褐色翻边绒线帽,将美特斯邦威这几个大大的英文招牌刻在脑门正中央。
杨筱光差点问一句:“老大,是否周杰伦的粉?”
梅丽介绍:“这是我们新找来的模特儿,卖相少有的好。”
卖相的确是少有的好,但全身行头落了下乘,面相再俊美,也看不出是模特儿出身的。
梅丽是何等样儿的人,见杨筱光眼珠子上下一转,小眉毛一纠,立刻就猜出几分,赶忙说:“这孩子才出道的,没多少钱办行头,不过正是胜在朴素呀!”
杨筱光没心思应付她的公关推荐词,胡乱客套两句,忙去摁电梯,那位名叫潘以伦的正太模特儿已经先摁了。
她想,帅哥的手通常也是帅的,手指修长,骨骼分明,不去弹钢琴绝对是暴殄天物。只是她看见,他的右手拇指稍有瑕疵,有一条寸许长的刀疤,疤痕淡淡的,可也看得十分明显,可见是受过很严重的刀伤。
潘以伦发现杨筱光望牢了他的手指,客套地笑了一笑,把右手插进了裤袋里。
这客套的一笑,又醒了杨筱光的目。不是因为小帅哥笑起来的确好看,而是在她这样的角度,能够看清楚他的脸是真正的白皙又细腻,皮肤好过女人,让她不自觉地摸了摸下巴上新冒出的痘痘。
她下意识的动作让他微笑,而且就这么牢牢地对住了她。
杨筱光想,这算是正式地认得了,要不要正式地打个招呼?又转念,这位小帅哥了不得,又做印刷厂的送货员又会修音响又来当模特,职业范围相当广泛和复杂,或许是因为有复杂的人生经历?
杂念一多,她没来得及在第一时间同他打招呼,便又觉着再打招呼就显得奇怪了。而且他定定地在她身边站着,也没动,也没同她打招呼。
就在这乱七八糟胡思乱想的时候,电梯一层层地下来了,后头一道冷冷的声音劈了过来:“杨筱光,你要迟到了!”
杨筱光背后飕飕就起了凉风,还来不及打个激灵,梅丽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贴过去道:“何总,您好您好!”
身后突然出现的不是新任副总何之轩是谁?
杨筱光好生心虚,对着领导点头哈腰:“领导,您早!”
有人哧地笑出声来,杨筱光的眼刀嗖嗖就朝正太帅哥剜过去。
梅丽忙不迭地向何之轩推销开来:“这是我们公司新签的小孩儿,人长得干净清爽,绝对适合拍饮料、零食广告。”
电梯门开了,两位男士均侧身让女士先进去。这时候有了比较才有了差别,杨筱光左右一扫,正太虽年轻帅气,和何之轩一比还是差了些感觉。
她咬唇暗忖,男人也得靠衣装,根本的社会阶级差异从来都没有改变啊。又想,今朝仔细再看何之轩,真是多年不见,刮目相看。
梅丽依旧攀附着何之轩喋喋不休:“我们最近签了香港一个资深v及广告片导演,后期都换到香港去做了,绝对提升了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