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梦舒孤零零地立在门口,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间,突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心灰意懒,她点点头,道:“成的,随便怎么的都成。”
管家得了许可,顿时松了口气,讨好道:“多谢龚姑娘的谅解。今日天色已晚,要不我们明日来再将您的东西搬到老太太那边去,你觉得可好?”
龚梦舒颔首,道:“行,那多谢管家了。”管家这才带了下人退去。
龚梦舒进了屋子,呆滞的目光缓缓游移在屋子里的每一处角落,她在这间屋子里待过了十多年的时间,熟悉房间里的每一寸地方。这里记录了她和程瑞凯一起成长的过程,也记录了她所有的喜怒哀乐,如今不管是沾满欢笑和泪水的记忆,还是有苦有甘的爱恨,所有的一切终将逝去,空留回忆。
龚梦舒抬起颤抖的手臂,习惯性地想握住辫子的发梢以安慰稳定自己的情绪,谁知道手伸到后面竟抓了空,方才醒悟,原本的长辫早已剪去。
她怔怔了半晌,这时才觉得阵阵伤心涌上心头来,忍不住扶住了门框,低声呜咽起来。
“瑞凯,你现在已有你的保护神,再用不着我了罢。而我,等不了你回来了……”龚梦舒闭了眼,一行热泪从她的脸颊上奔涌而下。
碧波潋滟空惆怅
夜虽已深,程老太太的房中却依旧灯火通明。龚梦舒走进去的时候,程老太太正和二太太满珍还有大少奶奶林雪娴正聊得兴高采烈。而晚归的程墨琳竟然也在。见龚梦舒进去,几人不约而同停住了嘴。
龚梦舒踌躇了一下,还是径直走到了程老太太面前,竟“扑通”一声跪下了!
龚梦舒的举动把程老太太吓了一跳,连忙让大少奶奶将她搀扶起来。可是龚梦舒却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她抬头凝视着老太太道:“奶奶,多谢您这么多年来对我的悉心关照,今日我来向您告别……我要回家去了……”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你,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呢?!”程老太太哪见过龚梦舒如此架势,见林雪娴扶不起龚梦舒,慌神得自己颤巍巍弯下腰去,想要扶住龚梦舒,但龚梦舒却伏下身去,端端正正地朝着程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方才抬起头,含着眼泪道:“我走了之后,请老太太还要多保重,小心身子,您平时的作息习惯我已和翠谷丫头交代过了,以后由她来伺候您,应和我在的时候一个样……”
“好端端的,你为何要走?”程老太太不解道,“难道只是因为瑞凯要娶妻?!那你这孩子也太小心眼了点。我苦心培育你那么多年,不是要你怄气,而是要你好好护着瑞凯。如今瑞凯娶妻生子,你也应当替他高兴,如何能说走就走?那多年来你对他的好,岂不是白费劲了么?”
“梦舒从来不敢奢求什么,只求二少爷能健康平安。如今他即将娶妻,我想我虽有负嘱托,但是对于二少爷,我已经做了我应该做的,所以我想此刻便是我离开的最好时候……”龚梦舒垂泪道。
“万万不可啊,梦舒!二哥回来要是知道因为我多嘴害得你走了,他非杀了我不可!”程墨琳在一旁急白了脸,白天喝多的酒早就醒了,她对自己今日的失言有些懊恼,李哲翰送她回来的路上也已经说她了。
“你究竟对梦舒说了些什么?”二太太满珍拉下脸来问程墨琳,程墨琳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来。龚梦舒阻止了二太太满珍再逼问程墨琳,她哑着嗓子道:“我的离开和任何人无关。我只是想离开而离开罢了,还望老太太成全!”说着又拜了下去。
程老太太怔然了半晌,才道:“罢了罢了,当初你又没有卖身给程家,却一直陪伴瑞凯至今,若真是要论起来,却是我们程家欠你的,你若是真不愿意在此,那你就走吧——”
“多谢奶奶,”龚梦舒伏地不起,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了下来。大少奶奶在一旁连忙搀扶起龚梦舒,低声安慰着她。而二太太满珍则瞧了瞧龚梦舒,道:“其实龚姑娘,我知道你主意已定,劝说不动你,可在你离开之前,我还想奉劝你一句:你虽然将来只是瑞凯的偏房,但是你要记住一点,即使是当了瑞凯的妾室,也远比普通人家的正室强了不止百倍……”
“多谢二太太的忠告,”龚梦舒欠了欠身,再抬起眼来,却是不卑不亢道:“这些道理我懂,但是我想走自己想走的路,无论过程如何艰难,我也会一条路走到底的!”
“是么,看不出龚姑娘这么有骨气,看来我们程家也供不下你这尊大菩萨,那我就对你拭目以待啰!”二太太满珍轻轻嗤笑了一声,也不再言语了。
龚梦舒立在原地,回视不住抹泪的程老太太,再望望在房中的各位夫人太太小姐,她再次躬身道:“谢过各位太太和小姐们,梦舒明日便走,还请以后你们多珍重!”说完,便不敢再多留,急急奔出,背后已听见程墨琳惊慌的叫喊声:“不要走啊,梦舒,你走了,我怎么办?二哥怎么办?”
龚梦舒闻言脚步停顿了片刻,却没有回头,接着疾步转过了长廊,转瞬便不见了她的身影。
林雪娴叹口气,对程墨琳道:“看来,即便是你二哥也是留不住梦舒的了……”
要走的那晚,不时有人来敲龚梦舒的房门,极力想阻止她离开,程墨琳的声音在外头尤其响亮。可是龚梦舒在屋子里收拾着行李,并不再应门。程墨琳的声音最后被程察仲的斥责声压下:“大半夜的你拿热脸孔去贴别人冷屁股!我们程家又不是什么囚笼,至于要如此哀求么?不想留就走!这样倒好,彼此都省心了!以后各不相欠!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