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一听这话,知道杜若误会了。只是这事儿迎春却无法解释。无论自己没病也好,还是不乐意敕封也好,二者皆不可说。
既然无法解释,迎春只好顺着杜若意思假作生气,缄默不语,一副倔强模样。
杜若见此心下发急,只怕迎春年轻气盛,一心惦记向石芙蓉傅瑾瑜报仇。
因怕迎春贸然行动,惹下难以收拾塌天大祸,思忖再三,杜若决定把石家在本朝特殊地位透露给迎春,希望迎春能够知难而退,如此一来,也好大家安逸。
说起来,迎春还真是见识短浅,除了荣府后宅的事情,外面事情知之甚少。
原来这石芙蓉乃是荣慧郡主之女,忠顺亲王嫡亲外甥女儿。忠顺王虽然是皇室旁系,他家老祖宗跟今上老祖宗太祖皇帝却是嫡亲兄弟,当初兄弟两个一起起事,一起浴血奋战打江山,约定万里江山平半分。
后来,太祖坐江山,第一时间发下圣旨,敕封弟弟为一字并肩王,世袭罔替。坐拥江山太祖爷心中只觉亏待了弟弟,因此当朝发下誓言:只要并肩王不篡位,不投敌,不谋反,本朝没有关王牢房,杀王的刀!
并告诫后代子孙,善待忠顺王一支,立朝一日,忠顺王府便富贵荣华一日,若有违者,非我族类!
这话之意便是忠顺亲王一支,只要不谋反,可与社稷并存。
故而,本朝皇位传承已经五代,皇家对忠顺王一系恩宠一直盛宠不衰。
迎春闻言愕然,红楼故事着重于贾王史薛四家,余者不过一笔带过,对于石家殊荣,莫说曹颖震惊,就是迎春这个侯府千金也不过得窥一鳞半爪,只知道石家富贵,圣宠优渥,并不知道这一层关碍。
忠顺王竟有如此彪悍背景,怪得石芙蓉视人命如草芥,胆敢在皇帝地盘下黑手。
迎春心头暗乐,装个病而已,倒把石家底细探听清除了。晦涩心情顿时晴朗起来,神情也轻松几分。
似荣府这等没落的勋贵世家,于朝廷不过疥癣之疾,圣上尚且容不得,势必铲除而后快。
忠顺王一系这等凌驾皇权上彪悍存在,圣上岂能久容?
迎春不由嘴角微勾,这可真是上天自有公论,恶人自有狠人磨!
回头且说杜若,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暗暗观察迎春反应,但见她初时满脸背晦之色,及至自己说出石家强大背景,却并见她有多么震惊与慌乱。
杜若心中不免疑惑,这迎春小主倒是装糊涂,还是真的傻到听不懂自己暗示?
杜若虽然莫不清楚迎春倒地何等心思,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元春可是允了她百两安家银子。
兼之这中间还有冯姑姑托付,杜若跟冯姑姑不仅有师徒名分,冯姑姑不止一次暗助杜若脱险,可说没有冯姑姑当日提携,杜若骨头只怕能打鼓了。
所以,即便迎春不贪不求,杜若还是尽职尽职与她剖析道:“所以,石芙蓉即便犯了天大错,只要不是谋朝篡位大罪,无需忠顺王开口,皇上自会替她抹平。”
迎春一边心头暗喜,同时也在琢磨杜若其人。杜若能够从小宫女一步一步坐稳一宫管事姑姑位置,绝非寻常之辈,此人八面玲珑手腕,只怕丝毫不输大姐元春。
司棋綉橘虽然忠心耿耿,倒地少了些历练,杜若还有一年便会出宫,她出身清苦人家,必定要谋营生,若把此人收归麾下作为内管事嬷嬷,凭她手腕人脉,或许可以襄助自己挽救荣府于倾覆。
此事谈来尚早,迎春决定按下此章,迎春的见识实在太过局限了,眼前的环境已经超出了红楼故事,迎春决定先行把眼前这个已经崩坏环境弄弄清楚,这对自己日后行事大有裨益,遂故作余怒未消之态:“石芙蓉且罢了,傅瑾瑜呢?莫非她也来历不凡?竟也至今逍遥法外呢?”
杜若笑而额首:“傅家虽不及忠顺王府霸气,与今上恩情也不浅。傅瑾瑜母亲是母后皇太后嫡出女儿,今上若没有当初母后皇太后抬举帮衬,很难走到今日。”
今上依附嫡母方才击败一众兄弟,位九五之尊,对于嫡母所出公主一项恩宠优渥,公出出降,惠及傅家。
迎春早不再妄想报仇雪恨,史湘君忽然间变成废人,史家仪门双候,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她发疯了才会拿着鸡蛋碰石头。
她唯一希望自己能够平安出府,赖以依靠荣府,能够平安过度道贾琏手里。
不过,迎春心里牢牢记着冯姑姑教诲,在宫中,只有低调,中庸才能性命无虞。
迎春装作一副大受打击样子,恹恹的点头:“姑姑话我听明白了,也就是说,凭是谁,只要对上石芙蓉傅瑾瑜,只有被她玩死,白也白死!”
杜若讪讪一笑:“小主聪明!”
聪明?迎春心里直觉得讽刺,聪明就是被人摁住脑袋,啐在脸上,还要装作云淡风轻么?面上却丝毫不露:“是我大姐姐托姑姑呢?”
杜若额首:“女史让小主安心,这天下毕竟是皇上天下,再是有人一手遮天,也不可能做了错事,不付出代价!”
这话已经是明示迎春了,且等着吧,皇帝迟早会收拾石家跟傅家呢!
迎春却并不抱什么希望,却是从善如流直点头:“我自然相信姐姐!”
这话虽有敷衍之意,却是迎春真心。目前为止,迎春还是愿意相信元春对自己善意。
杜若满意一笑,临走又道:“哦,差点忘了,女史说,小主事情她时刻放在心上!”
迎春心中大喜,却是不动声色:“劳烦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