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璋眼角衔恨。得知孩子没了,他已足够痛心疾首,如今又被李纤凝的话气得七窍生烟,心脏突突跳。他捂着心口,强自保持镇定,“你怎么可以这样不当一回事儿,语气这样轻松,仿佛孩子是自己掉的,死于意外,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事实上呢,是你杀了他!”
“干嘛说的这么严重。”李纤凝蹙眉,她厌恶他的措辞。
“我问你,怀孕这么大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注定无法面世,你不知道比知道来的好,省得伤心一场。我为你考虑还是我的错了?”
“什么叫来的不是时候?为什么无法面世?”
“你装什么糊涂,咱们又没成亲,珠胎暗结,你叫我怎么做人?纵算瞒得过外人,两家的长辈必然瞒不过,日后嫁过去,你的父母、兄弟姊妹会怎么看我?”
“李纤凝你说话要讲良心,是我不叫我们成亲?是我推三阻四,一再延宕?”
“我只说咱们没有成亲的事实,你提那些作甚?”
“好,我不提。这难道就是你瞒着我打胎的理由?”仇璋心痛难当,左眼眼角不断抽搐,使他的眼睛看起来一只大一只小,“我们这么多年感情,我只当和夫妻没有区别,没有瞒彼此的事。可是阿凝,你瞒我瞒的好苦,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商量着解决。你一定要瞒我,一定要背我,你究竟将我置于何地?”
“商量来商量去,不还是得走这条路,有什么区别?”李纤凝吼出来,眼角赤红了。
仇璋眉眼俱潮,眸底的哀痛似欲化作血泪涌出,“在你所有的选择里,预设的所有道路里,你从来没有想过给他留一条生路。从始至终,你只把他当成一个累赘、一个不得不解决的麻烦,而不是我们的孩子看待。你自私凉薄,翻脸无情,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依然喜欢你,依然想和你共度余生,皆因我相信纵算你再凉薄也凉薄不到我身上,对于亲近之人,你会保有一份温情,谁知我竟错了。凡是阻碍你的人,你一脚踹开,从不理论是谁。从前我瞎了眼,看错了你,今天才算认清你。”
素馨留下的番薯烧糊了,香甜中带出一阵阵焦味,萦绕在他二人之间,愈发浓烈。
李纤凝终于慌了,一改先前的冷漠与玩世不恭,“不是的,不是这样,你对我很重要,正是因为太重要我才……我不是故意瞒你,我不知道怎样和你说,我不能留下这个孩子,我怕你伤心我怕你难过,我亏欠你太多,我、我不能再去伤你的心……”
她攥着他袖管的手指尖冰凉,嘴唇簌簌抖动,眼泪潸然直下,幽咽难言。他抬起她的下巴,看她脸上湿淋淋的泪痕,一时竟难分辨那是她真心悔过的泪还是做做样子给他瞧。
可笑乎?可悲乎?
他对她竟然连这点信任也没有了。是几时,心成了枯朽的木头,再多的眼泪也润不活。
李纤凝害怕他说出决绝的话,以吻封缄他的唇,不许他开口。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不停地道歉,怀着歉疚亲吻他,可是为什么,她吻的明明是唇,触感却又冰又咸?他的泪滑落她口中,苦不堪言,坠入心间,心也苦了。
仇璋拉开她,声音枯涩,“孩子埋哪了?”
“什么?”
“别告诉我你没安葬他,而是把他当成一盆脏水泼了出去?”
李纤凝低眉不语。
仇璋对她彻底绝望,怒吼滚雷般落到她头顶,“李纤凝,你还算是个人吗?!”
素馨呆在的房间,哭了一夜,也听李纤凝和仇璋吵了一夜。争吵里夹杂着啜泣和哀求。以往他们也吵架,从没有哪次像眼下这次这样厉害。
四更天前后,两人约莫吵累了,偃旗息鼓。五更天,素馨听到开门声,透过窗子看,知是仇璋去了。蹑手蹑脚来到李纤凝房间。
炭火熄了,屋子冷冰冰。李纤凝窝在椅子里,人给灯影照着,憔悴不堪。
“小姐……”素馨跪到她脚下,“都是我不好,我没抗住公子问。”
“早晚的事,和你没关系。”李纤凝人疲声音也疲。
“小姐,您和公子……”素馨语声微颤。
李纤凝以手扶额,“怕是到头了。”
素馨手捂住嘴巴,泪珠儿滚滚落。
“你哭什么,没信口乱说的。他在气头上,过几天气消了,我再温言软语哄他一哄,指不定就过去了。”李纤凝拉起素馨,“快把炭火拢上,怪冷的。平时总操心我身体,这会子怎么不顾我了,也不怕我冻病?”
素馨下去拢了炭火端进来。
李纤凝看她拨弄炭火,想起一事,“素馨,咱们家有琥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