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角处麻雀啄完了三枚柿子,里面传来了动静。
赖五向来最爱冬月腊月两个月,东市人多,住宅又大多十室九空。便于他行事。
去年和前年,依靠这副手段赖五过了两个大大的肥年,今年他准备肥上加肥,这就少不了万年县各坊百姓的贡献。这不,这回又是收获满满。
银两揣进怀里,觑街面上无人,赖五双手打墙头上一按,身子拔起,翻墙时还在想待会儿得找间酒馆美美喝上一顿。哪知双脚甫一落地,立时被阻了去路。
赖五打量对方是个清瘦少年,浑没在意,上前扒拉,“哪来的毛头小子,少挡你大爷的路。”
借着他送过来的力道,韩杞捏住他手腕,将他往前带了三五步,反拧过手臂,抵在墙上。
赖五吃痛,龇牙咧嘴,“哪条道上的,想黑吃黑?”
“你看清楚了,我是谁。”韩杞撩开袍子,露出里面装束。
赖五吃了一惊,当即转换一张笑脸,“原来是官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尊威,您高抬贵手,放小人一马。”
韩杞冷面无情,自袍子下面掏出一捆绳子,欲把他捆扎了。赖五嬉皮笑脸,“官爷,不忙,先头有间酒馆,咱们去喝一杯。实不相瞒,贵县的衙役我颇认识几个,解爷黄爷,那都是常在一起喝酒的老相识。”
“你认识解小菲?”
赖五听他提解小菲,料想有门,“我和解爷不光认识,交情还不浅呢。要不您把他叫出来,咱们一起喝一杯?地点随官爷选。”
韩杞知道衙役当中不干净,他们整天兴兴头头,卖力捉贼打盗,无非这里面有油水可捞。一些个盗贼为免牢狱之灾,主动给衙役们“上供”,衙役们拿了“供品”,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至捉了这么多日子盗贼,偷盗仍旧猖獗。
韩杞最恶此等勾当,没给赖五半分好脸色,反把他捆扎的更紧实了。赖五看出他是个油盐不进的,眼珠一转,双手竟滑如泥鳅似的从绳索里挣脱,顷刻间缠到韩杞手上。
“不识抬举的臭小子,想抓你爷爷我,回去再练个三年五载吧。”
赖五嘲讽完,正待开溜。韩杞抡圆了绳索,恍惚如鞭,甩在他背上。不料那一根不起眼的绳头,竟似裹了千钧力道,才着上,赖五猛地扑到在地,吃了一嘴黄雪。
韩杞上前,揪着脖领把人拽起来,也不跟他客气,三下五除二卸了两条膀子。赖五甚至来不及反应,两条手臂已经软塌塌垂了下来,再想逞威风已是不能。
韩杞押着赖五回衙,走到衙署大门口,见衙前停着一驾马车,三三两两做公的人往马车里搬卷帙模样的东西。
解小菲嘴里叼着一根干草,倚在栏杆上和几个牢子闲聊,见韩杞押着赖五过来,调侃道:“哟,这不是赖五爷么?膀子怎么耷拉下来了?折翅儿了?”
赖五抓住一线希望,“解爷,正好,你快代我向这位官爷求求情,我全吐出来还不行嘛,千万别叫我蹲大狱,我老娘还等着我家去吃饭呢。”
解小菲笑嘻嘻瞭一眼韩杞,“换成旁人我还能替你说说情,他不成。我这位兄弟啊,最是嫉恶如仇,落到他手里,算你倒霉。”
赖五顷刻哭丧起脸。
韩杞牢里寄了赖五,出来问解小菲,“那些人做什么的?”
指的当然是搬卷帙的公人。
解小菲说:“前阵子牛武,也就是京兆府一直追查的碎尸案的凶手不是被宰了嘛,显见又是天仙子的手笔,京兆府派人来抽调和天仙子相关的卷宗。这些人全部是京兆府的公差。”
“京兆府预备立案专查?”
“还有大理寺。一府一寺联合,势要揪出天仙子。大概上头觉得没面子了。”解小菲嘿嘿笑了两声,“次次被天仙子抢先一步,未免衬得官府太无能,换成我是京兆尹大理寺卿我也恼。”
韩杞若有所思。
解小菲忽然捅了捅他,“盗贼捉得如何了?月底要考核呢。”
“足以应付考核了。”语速甚快答完,话锋一转,“你上次说天仙子首次作案是元和几年来着?”
“元和八年,怎么了?”
韩杞心中默算,现在是宝历三年,往前推长庆到四年,元和到十五年,“也即是十四年前?”
“差不多。”
韩杞咕哝,“不对呀,那个时候她只有九岁,再怎么……也不能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