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敬驰神色凝重:“你是说那位高僧有问题?”
江暖从床上坐起来,思索了十几秒,最后摇摇头:“目前不确定,不过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裴禛找来的高僧是假的,第二,高僧是真的,但对裴禛隐瞒了实情,却知道瞒不过我,想用这个方法引我出面。”
江敬驰蹙眉,问道:“会是谁呢?”
“还能有谁,双日山,清净子。”江暖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解开沈明矜身上的三大法咒,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知道,沈清雅跟她的关系又不一般,所以我的身份肯定是瞒不住的,我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开始试探我了,还是通过裴禛的手,有点意思。”
江敬驰见妹妹一丝紧张都没有,反而还夸起对方来了。
他烦躁地叹了声:“那接下来怎么办?毕竟你在明,对方在暗,清净子背后还有一整个沈家,这种关系户最难缠了。”
江暖双手枕在脑后,靠在床头,笑道:“什么怎么办啊,当然是按兵不动。”
江敬驰不解:“为什么?”
江暖浓密的眼睫轻轻低垂,嘴角喊着一丝淡淡的笑,老神在在地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他们是什么样的命运,是什么样的结局,冥冥之中早就有了定数,而我插手,只会让事情多波折,但结局还是那个结局。”
前世因果。
今世还。
因果还尽已无缘。
在前世,沈清雅是一位官宦世家的小姐,途经一处城门时,现城门下蹲着一个小乞丐。
那时她坐在锦绣奢华的轿中,城门里的穿堂门吹起了轿帘,露出沈清雅温婉的脸庞,忧郁的眼神正好落在路边的小乞丐身上。
小乞丐小小的一只,闭着眼,双手抱住双腿蜷缩在角落里。
他很饿,已经六天没有吃东西了,饥饿会让人疲软困乏,他很想睡,只要睡着了就不会饿了,还会看见爹娘。
迷迷糊糊间,一阵香气闯入鼻息。
是一种很陌生的香气。
它和肉香饭香都不一样,却依旧好闻,沁人心脾,像寺庙里焚烧的檀香,舒缓淳厚,清新悠长。
这种气味仿佛有一双抚平烦躁与不安的手,轻轻将他托在掌心,如摇篮供他安睡。
小乞丐眨眨眼,抬起头看着迎面走过来的马车。
清风吹起轿帘,一双漂亮的眸子落在他眼底,与他四目相对,小乞丐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呆愣愣的,只知道方才那股极其好闻的檀香,是从女人身上散出来的。
转眼,马车从他面前经过,扬起一阵尘土。
小乞丐眯了眯眼。
这时,马车缓缓停下,沈清雅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
轿子里的老奴丫鬟们一个个惊呼,赶忙小心翼翼地拉着小姐回来。
一边拉,一边提醒着:“小姐,你快回来。”
“小姐,这不成体统,赶快进来!”
沈清雅不为所动,依旧趴着窗边,从荷包里倒出五块一两的银裸子,用藕荷色的手帕包住,用力扔在小乞丐面前。
她扬起唇,笑得灿烂:“喂,小乞丐,以后长大了有钱了,可一定要报答我啊。”
刚说完,沈清雅就被力气极大的奶娘一把拽进车厢里。
奶娘埋怨道:“小姐,你是女子,怎么可以把自己贴身的绢帕随意给了别人?”
沈清雅单手撑着下巴,眉目灵动:“我今年二十有六,可你看那个小乞丐他有六岁吗?难道奶娘还怕十几年后,他拿着我的绢帕过来娶我不成?”
提起小姐的年岁,奶娘心头一痛,眼圈红了:“要不是……要不然……小姐也不至于留在府中这般年纪。”
沈清雅倒是无所谓,伸手捻起一块核桃酥放在嘴里,含糊地说:“祥妈妈,这就是命,我娘去世,我守孝三年,孝期临近,父亲又忽然去世,我又要守孝三年,三年又三年……”
“可放眼整个京城,谁会娶一个这么大年岁的姑娘?要我说啊,我这辈子注定就是青灯古佛的命,要不,我这就收拾收拾,去山上寺庙与那小道姑做个伴?”
奶娘轻轻打了下女孩的手,板着脸佯装生气:“小姐,又在胡说八道了。”
沈清雅耸肩:“随便说说,又不会变成真的。”
奶娘感叹着:“这命啊是最不禁念叨的,多说几遍,命运就会像你说的方向走,老人道,好的不灵坏的灵,小姐哪哪都好,就是这张嘴不饶别人,也不饶自己。”
沈清雅捂着耳朵:“祥妈妈,你好啰嗦。”
奶娘挺了挺胸脯,骄傲道:“我是你奶娘,你从小喝我的奶长大的,想让我不啰嗦你也行,除非我变成男人。”
沈清雅彻底失望:“……”
可沈清雅不清楚的是,今生与小乞丐结下的缘分随着斗转星移来到了下一世,曾经的一张绢帕和五块银钱,成为他们之间的一纸婚书和五年姻缘。
如今五年之期已到。
前世因果。
今世还。
因果还尽已无缘。
裴禛与沈清雅再无夫妻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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