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凝来了月余,许多人还没见过她,都各自猜测着,版本层出不穷。再加上对燕家小姐的各种传闻,心里头都痒痒的充满了好奇。
那涛园,早两日也史无前例的热闹起来,一干丫头小厮,穿进穿出的忙活,用大夫人的话说,婚事务必办得妥妥当当。
至于柳云韬,身着大红新郎服,擒着淡笑,站在厅里边说是迎客,却看起来无事一身轻的样子,隐不去的光芒,引得小丫头们频频抬头侧望,惋惜在心里。
无论如何,这炮仗声中,燕凝被迎出了西苑。
在府内迎亲,柳家算是开了头一遭,只是若兰坚持新娘一生得坐一次花轿,好在柳府够大,各院之间相对独立,从西苑迎过来也能吹吹打打一段时间,一路炮仗噼里啪啦的,热热闹闹。
想她若兰这一生,顺顺利利富贵荣华,那慧娘,虽多年未见,竟只是她唯一的知心姐妹。
慧娘命苦,去得早,累得燕凝这孩子没了娘,却也不怨天尤人,安安静静的让人看得舒心。
这婚礼里里外外是她一手操办,滴滴答答的喇叭一路奏过来,既像是嫁女又像是娶媳,顿时百感交集,湿润了眼眶。
媒婆把燕凝背进大厅的时候,柳云韬盯着那红盖头好一会,心里竟是多得几分期待,那红绸一牵,手里添得些柔软的触感,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触,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想起那日的情形,又是发自内心的笑笑,期待起未来逗弄他娘子的生活。
更何况今晚。
拜了堂,敬了酒,燕凝被送进了新房,柳云韬顿觉无趣,应付的小酌两杯。
大概是小酒添了份劲儿,精神微微亢奋,眯眼瞅了瞅几个端着酒跟在旁边的丫鬟,念头竟都是转到房里边的清秀人儿,也有些日子不见,那样子明明深刻的记着,此刻又稍微有点模糊,想想那鼻子那嘴唇,最后念及那双波澜不兴的眼眸,猜测她今晚的反应,微微有点燥热,觉得有趣,不自觉的衔着笑容。
倒也迷得几个丫鬟晕头转向的。
眼见他索性抛开众人,大步也退了去。
大少爷小登科,明明道是闹洞房,竟是无人敢拦。
面面相觑一小会,又热闹起来,继续喜宴。
燕凝一路摇摇晃晃的过来,竟觉得有点晕眩,八人大轿其实抬得人很稳,只是难免有点晃动,晃得她下轿时险些不稳,还好并未着地,已有人将她背起。
盖头掩去了她的视线,只觉得那背上传来重重的脂粉香味,熏得人又是难受,下地站稳,随后红绫一牵,被引领着前进。又突然有种感受,那端是她的夫君。
出嫁从夫。
静坐在房间里,听得青儿交代了两句,也是退下了。
烛光透过盖头,红得些妖娆。
房内明明安静,却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些吵杂声,明明那么近,又那么遥远。
燕凝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好半天才轻轻的弄了弄裙摆,又没了动静。
喉咙干干涩涩的,想起一日滴水未进,腹中空空,也是难受。
早晨起来,便是换衣做头,一直到午时才填了两块糕点入腹,之后就是上妆,林林总总的又搅和了一个时辰。
媒婆一直在旁边大大小小的交代着,倒是热心。
上了花轿才真有感觉要嫁人,大概是将为人妻,一时又有些疑惑。
随遇而安。
思及此又平静下来,任自己在轿中摇晃……
门被推开。
才想起刚才门边明明有人唤了声少爷,便是回神。
脚步声渐近,大概是视线受阻,微微有些紧张,呼吸也有些紧促,想抬头,随即又放弃。
只会是他。
那么她进来了多久?好像很久,又好像不久。
柳云韬并不急,也是累了,扭了扭脖子,随即全身放松下来,打破了沉默,“是我。”
她静思这二字有无含义,才微点头,“嗯。”
柳云韬又伸展了一下四肢,那黑珍珠随他的动作滑出袖口,仍带在他手腕,红烛微光映照,黑亮得诡异。随即他又看着静坐床边的妻子,红红的一团,看不到模样,皱眉后跨过去,随性的想抽走她的盖头。
虽谈不上温柔,但也不粗鲁,只是盖头摩挲过她的发髻,那垂线纠缠住了发钗,扯得燕凝蹙了蹙眉,扯不下那盖头。
氛围一下子有些尴尬。柳云韬又觉好笑,刚想上前,燕凝已经轻轻拽住了盖头,微微侧头,自己伸手去解,红烛下那粉嫩的颈部毫无遮掩的曝露在柳云韬的目光之下,延伸之处被嫁衣隐藏得好好的,看得他心念一起,想去撕开那层束缚。
只是青丝一垂,掩去了他所有的遐思,原本纠缠在她发端的红盖头,轻轻飘荡下来,带着些幽香。燕凝已是解下了金钗,解下长发,抬头看他,星眸微垂,“不碍事的,”迟疑片刻,又唤了句,“夫君。”
这句夫君唤得柳云韬心微微一颤,揪紧了盖头,瞅清楚那红盖头之下的模样,大红大艳的新娘妆,却是轻轻娆娆的清丽,长发披肩,糅合成奇特的美,让他不禁屏住呼吸,有点恍神。
燕凝坐了一日,也是有些累,只是桌上的各菜式点心香飘入鼻,一时腹饿难耐,想想这一个月在柳家吃好穿好,大概被宠坏了罢。只能轻轻吸气呼气,抬头看看外边,想瞧瞧是什么时辰了。
又是被忽略感受,他从进屋到现在目光未离开她片刻,她居然瞅着外边那漆黑一片,扔掉盖头走过去一把拽起她,拉到桌边,斟了两杯小酒,递了一杯给她。“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