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声如此尖锐,在无声的房间内,分外清晰。慕容万丹的脸色愈发难看,炯炯双目直视于他:“这就是你一直不肯委身于我的原因?”
“委身于你?呵!”柳云飞轻哧出声,不屑地轻瞥,“将军莫非真当我是那妓院的雏鸡,候着大爷的临幸?”
“……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曾如此想过。对你,我素来认真。”慕容万丹仿佛瞬间老了十岁,可是那双闪着锐利光芒的鹰眸却不曾离开过柳云飞,“我原以为你嫌我粗,不够体贴,因此费尽了心思待你好。你想要的没有我不给的,我以为你忧心我得了你的身子后便会冷落你,便真打算以八人大轿抬你进门,甚至遣了家中所有侍妾……但原来,一切不过是场计谋,你从来不曾对我真心过!”
东方初白,浅浅的光投射进来,却让背光的慕容万丹,更显阴郁。
柳云飞还是笑着,但是笑容里亦有些紧绷。他收起嬉皮,平声说道:“将军此言差矣,迎娶之事乃是你的一厢情愿,而非我的主意。”
微微一顿,他又说道:“云飞虽外表看似女相,但从不自贱。除却名气,我与将军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在沙场上生里来、死里去才拼得如此。纵使为求大局,披上红妆,云飞也不觉得自己称不得男子汉。”
他说得认真,尽管没有豪情万丈,尽管只是娓娓道来,但洛曦就是从那平静之中,听出了他的认真。想起他对那些衣服最初的排斥,想起他是咬着牙紧闭眼眸承受她的妆点,她突然有些能领悟他内心的复杂和疼痛。
拥有那样的姿容,想必他从小就不得不听得各种自己憎恨的闲言碎语。外界对断袖越见平常,他无辜承担的屈辱就更多。有哪个铁骨男儿,愿意自己被压翻再床,愿意承欢于他人?
柳云飞是那么骄傲的人,他为了这个计划所牺牲的一切,想必都是咬着牙坚持这的。
那么,现在这个复杂的局里,究竟又是谁对谁错?洛曦真的不知道了,也许战争根本就没有对错,至少横尸在街头的百姓没有,听令行事的他们……或许也没有……
“呵呵……哈哈……好!好!”慕容万丹忽起的大笑,结实地吓了洛曦一跳,他近乎疯狂的笑着,可是笑中似乎又含着很深、很深的悲戚,凄厉得让人心寒不已,“不想我慕容万丹一世英名,最后竟栽在一个假娇娥的手上!好一个柳飘飘,竟如此轻而易举将本将军玩弄于鼓掌之中!”
然,笑声骤停,如同风暴过境,转眼又是无声。
只是无声种,慕容万丹突然一动。饶是素来反映敏捷的离歌,亦未能料到他这番突然之举。
电光火石间,他已一把拉过了原本躲在角落的洛曦,并将银晃晃的大刀架上了她纤细的小脖子。
他居然!离歌眼睛一眯,惑人的银眸迅速闪过一抹流光。然而,他终是没有作出任何动作,只静静地看这他们。
好疼!洛曦疼得倒抽了几口凉气,却丝毫不敢挣扎。尽管几次受迫,但从没有一次,她会觉得自己如此接近死亡。仿佛勾魂黑白双煞,已站在了她的面前。
柳云飞眼皮都不眨一下,懒懒地看着慕容万丹,百无聊赖:“将军此举,又是为何?”
慕容万丹不语,表情阴冷。
半晌后,他干脆利落地砸下了三个字——“我要你!”
纵使你欺我骗我,纵使你是男儿身,纵使你我身份对立,纵使一切的一切都不允许你我相遇,我还是要你,就只要你。
宛如平地一声雷,四下皆静。
许久,柳云飞掏掏耳朵,甚是无味:“呵!将军莫不是想抽我的筋,扒我的皮,好报你栽在我手里的仇?”
“对你,我永远做不到那样。”慕容万丹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悲悯和不符合他粗犷外表的愁思,眼中闪过无尽情伤,然而却又是那样的坚定,“我要你,同我一起!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只要是你,我便接受。”
慕容万丹不洋溢于表的颤动,只有被束缚的洛曦感觉得到。她的眼睛很干,流不出泪水,可是内心的震动却如同锣鼓,不复停歇。
对于这个没有结果的爱恋,付出太多的他终究放不下么?可惜,爱情不是付出了就会得到回报,他必定是下一个悲剧。
洛曦默默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其实她早就看腻了那些风花雪月,更不信什么天长地久,因为那斑斓的色泽背后,总是累累伤痕,无望人生。
爱了就是输了。这个叱诧风云的定国大将军,彻底地输了。
这并不是一出爱情戏,而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因此注定了柳云飞不会为他的情深所感动。慕容万丹的痴心注定错付,台词也只能沦为笑柄——
“慕容万丹,我看你真是疯了!”柳云飞只冷冷嗤道,“败军之将也配说这话么?你怀里那个还比较适合你,虽然像块洗衣板,但至少还是个女人,拿去凑合着用吧!”
那混蛋!洛曦骤然睁眼,狠狠地瞪向柳云飞,却见他收敛了平日的浪荡,正色中尽是肃然。
“我是疯了没错!”慕容万丹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目光灼灼,紧盯着那厢的柳云飞,忽然扯出阴冷的笑意,无比悲愤地说道:“你跟我走,我就饶她不死,否则我定将她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慕容万丹的手臂忽然一紧,洛曦顿感呼吸不畅,脚尖堪堪地踮在地上,嘴巴要微微张开,才能吸入新鲜空气。
柳云飞却只觉无稽,眉梢轻挑,甚觉好笑地说:“慕容万丹,你当真是气急攻心疯了神了,你以为这丫头,凭什么能威胁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