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时英伸出手抓住褚丽周光滑的下巴,纤纤手指锢住她,迫使她仰头看向自己。
她眼底压抑着声声质问,褚丽周到底有没有心,打小开始,凡是她有的,褚丽周也要有,她什么时候没让过。
这一次,既然褚丽周这么喜欢郑季姜,那她就让她抢。
她说:“退婚而已,又不是不能再选择回来,反正只要曾大父在,我不管做多出格的事,郑王都会同意的。”
她凑近褚丽周,对上她乱颤的眸子,笑道:“所以,丽周,乖乖离他远点好么?阿姐啊,喜欢他呢,就等着他违逆郑王,重新求娶阿姐呢。”
褚丽周不敢置信,小嘴都瘪了下来,猛地推开褚时英,不开心的闷声道:“我要是不同意呢,阿姐不理我了吗?不原谅我了吗?”
褚时英不语,褚丽周眼眶中迅速充满了泪,大声哼了一下,“阿姐,你讨厌!”
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扎了下去,不一会儿就嘤嘤哭了起来,可这次,再也没有阿姐来哄她了。
她哭得愈发凄惨,小脸通红,眼里全是怨毒,喃喃自语,“郑季姜!郑季姜!”
终于,有人碰她了,她猛地抬头,入目的却是秦岐玉的脸,根本不是她的阿姐。
环顾一圈,小小的车厢内根本没有褚时英,她急道:“我阿姐呢!嗝!”
秦岐玉没有掏出手帕为她拭泪,只是恭敬道:“回叔周的话,我们已经抵达郸阳城,伯英先下了车,特令我在此等候。”
褚丽周推开他,急急跳下牛车,搜寻褚时英的身影。
褚时英就在路边,正凝神注视着这座飘满了铁锈味,充满了热度,狂野又热烈的城市。
整座郸阳城宛如一个巨大的冶炼炉,街边随处可见打铁铺子、卖陶铺子、卖铜器铺子。
与铁相配的,总逃不开酒,是以街边酒肆也非常多,写着酒字的旗帜高悬,随风飒飒作响。
可你若以为到处都可以见到赤膊上身,三两句便要与人争吵干架的男子,那便又错了。
郑国冶铁工艺居四国之首,铸铜、制陶工艺也分外发达,经济繁荣之下,律法便更加严苛,尤以王宫所在郸阳城最甚。
律法规定,无论男女均不许街边脱衣、吵架、干仗,做出任何有损郸阳城对外形象的事。
所以,俊男美女,着宽袖长袍、曲裾帏帽,行走在冶铁背景下的街道,一点也不突兀。
褚时英侧目,在她左手边便有一间打铁铺子,而右手边则是一间卖布的铺子,可见在郑国郸阳城,打铁是和布匹、粮食同等重要的事情。
前世,秦国最后方才能统一郑国,与郑国会冶铁脱不了干系。
在这个铁被严格管控的年代,偏偏郸阳城以打铁为生,能铸造出一柄柄锋利的兵器,足以让敌人胆寒,所以久攻也攻不破。
而被二叔带领闯出来的褚商,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做生意的机会,褚家也有打铁铺子,握有冶炼方法。
但这种东西,是被郑国严格管控的,乱世不起,方法只能握在手里,但可以利用商队将铁具、陶器、铜器贩卖到别国,再将别国的东西高价售回郑国。
褚商的标识是鹿角,是二叔及冠成年那天,猎到的雄鹿角,雄壮又霸气。
眺目远去,在这条最繁华的街道上,有一半的商铺上都有鹿角标识,就她身旁的卖布铺子上,便有。
褚时英转身进了店,身边跟着亦步亦趋的褚丽周,她也没理。
店内有三三两两的顾客在挑布看衣,正说着褚时英要退婚一事。
“这褚家时英哪有女儿家的矜持。”
“也不知,她又会换成谁嫁,是风流倜傥的公子仲清,还是孔武有力的公子西元。”
“要我说,娶妻娶贤,不管谁娶了她啊,都够糟心的。”
店里的伙计显然认识她们两位,立刻唤道:“叔英、季周,你们怎么来了?”
顾客听闻赶忙禁言,装做还有事的模样,速速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