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再看王二妮手捧莲灯笑着走过来,鬼佛双目忽然窥到了更深的东西:三夜因缘,第?七帝子。
他静静地打量着王二妮,这是个年纪很轻的小仙人,命数之中?冥冥之间已经天机模糊,这代表她与昊天结缘极深,并?非只?这一时?因果,而最清晰的能够窥看到的只?剩下很少的一部分,就是她会在?和自己三夜因缘之后,怀上第?七个孩子。倘若他不动这个念头,那?个他窥见到的活泼可爱,最讨喜的小七就不会存在?。
鬼佛今夜可以避开的,毕竟和她还不是很熟悉,即便同?根同?源,他也只?是未来会融入本体的一部分,而非她所熟知的那?个张仁,可……何必避开呢?或早或晚,总会存在?的,他从?未见过这样清晰的命数,甚至能窥看到某一日,手短脚短的小七午后睡在?瑶池边上,浅淡的日光照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王二妮伸手摸了摸鬼佛的头,这是张仁的躯体,药性还在?体内冒气,鬼佛不动弹,只?是因为他能压得?住罢了,哑着嗓子拉住王二妮的手,心中?的鬼慢慢占据上风,开始鬼迷人窍,极熟练地做出平日张仁的姿态,“夫人……我吃多了药。”
是的,直接把张仁卖掉了。
王二妮又气又急,顺手把莲灯搁置一旁,伸手就要用灵气给他疏导药性,鬼佛喉咙发紧,把王二妮按住,轻声道?:“不必这样,我们不是有更好的法子……”
正要覆身而下,王二妮眼圈都红了,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气恼道?:“张仁!你不是一次两次了,你非要把身子折腾坏吗?”
她翻身坐起来,又捣了鬼佛胸口一拳,拍了一把他的脊背,“坐直了,别有多余的想头,我给你把药性排出来!还有这药谁给你的?是不是我大哥?他也是个没成算的!”
鬼佛有些迷茫地被王二妮按着疏导药性,这、这和他窥见的好像不太一样,难道?是因为坦白吃药的缘故吗?做夫妻的不该坦诚吗?
神魔之下的二代最强者,诸多上古大佛之师,坐镇地府无数劫的佛门世尊,被训得?头都抬不起来,不止佛羞愧缩头,鬼也老老实?实?的。鬼佛倒不是神魔双子那?个分离状态,鬼和佛是他的两个性格极端。
王二妮见他不说话,更气了,一边给他排药性,一边又给了他一下,气道?:“老夫老妻的,你逞强给谁看?吃药有什么用?多折腾个几炷香把你能耐死?了是不是?我是贪这点时?辰的人吗?出去外边比你能的不知多少!我图你这个?等吃出事来你就知道?好歹!”
鬼佛低着头默默挨训,其实?这时?候药性纾解大半,他已经可以离开这躯壳让张仁自己来挨骂了,可不知为何,偏是不想走。
虽然没什么莲灯光照,佳人低吟,只?有母虎在?咆哮,可这般被人打骂训斥的经历……悠悠三千万劫,还从?未有过。尤其鬼佛看得?出来,眼前人是真?的又气又急,打骂他是为了警示他,这本质上是一种?爱怜。
爱怜着他吗?
纵横星空的绝世强者,不怕你毁天灭地,不怕你强大无敌,怕只?怕这叫金身化作绕指柔的爱怜。
王二妮还在?恼呢,斥道?:“今天你说了一回实?话,还不知从?前撒过多少谎!吃死?你得?了!往后半年都不许了,没有了,听见没有?”
鬼佛老老实?实?地点头,不许了,没有了,说的必是张仁这个吃药的家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夜没能成为三夜因缘里的一夜,鬼佛坐着挨了半夜的骂,到后半夜才悄悄掀开被褥躺在?王二妮身边入睡了,很奇怪,明明骂声已经停歇许久了,他还是很老实?地竖着耳朵,静静地听着她的呼吸声。
仿佛有些期待再挨一次骂似的,耳朵又烫又软,连带着脸颊都酥酥麻麻,呼出的气都仿佛带着火,这比先前的心跳如鼓更多了一些别的意?味:从?心动,到情动。
这本体张仁,命可真?好啊,他想挨骂只?要惹一惹夫人,这样暧昧迷离的……一顿打骂,这张仁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
次日天明,鬼佛感受到了张仁意?识在?逐渐清醒,有些遗憾地起身离开。张仁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夜吃药的时?候呢,一睁眼天亮了,王二妮早都醒了,看他坐起身,余怒未消,呵斥道?:“醒了就醒了,坐起来作甚?你昨天差点给自己药死?,再歇一个早上,中?午我带你去重秋星再看看医师。”
张仁现在?最怕听见去重秋星这四个字,他虽然怎么也想不起来昨夜的事,但这很好猜的不是吗?吃药后失去意?识,早起挨了一句骂,中?午还要去看医师,这很明显是吃药过量把自己冲晕了啊。
当然把他想破脑子也没想到会有人昨晚上冒出头来替他挨了一顿骂,也不止骂,还有打呢。
总之鬼佛离开后,连着好几天都念不下经文,时?不时?摸摸脸,摸摸心口,回忆起那?夜的打骂。他可不是喜欢被打骂,而是那?种?被爱怜的感觉,实?在?叫习惯了万众匍匐的强者为之迷离沉陷。
过了年关,气候就一天比一天温暖起来了,不过还是有些倒春寒,张府里开着恒温的法阵,伏林每天来上课路上裹得?厚实?,进了府门就要脱棉袍,这日他正在?门口解棉袍,忽然身后有个清朗中?带着些忐忑的声音响起。
“请问是伏举人吗?在?下韩湘,可否借一步说话?”
伏林回头,见是个容貌清正的青年书生,倒是安下了心,跟着书生走到僻静无人处,青年书生韩湘犹豫片刻,满脸羞色,愧问道?:“韩某本是去年来龙兴县游湖的学子,不料因病倒在?异乡,盘桓年余,钱财用尽。听闻此地张仁老爷爱重书生,向来出手阔绰……”
伏林有些犹豫了,张仁哪里阔绰?他虽然在?张府里吃喝拿要,可他是在?教书啊,总不能把这书生介绍来和他抢活计干,想了想,目光落在?韩湘腰间的洞箫上,询问道?:“韩兄可精通乐理?”
韩湘连忙点头,就听伏林又问道?:“可愿意?为小姐教课?”
伏林能来张府当西席,也不是就那?么容易的,他可不是给公子教课,学生们都是小女娃,这一般的书生就碍于?名声不愿意?来,他吧,穷得?吃不上饭了,也就顾不得?了。
等来了之后他才发现教小女娃真?是顺心极了,也安于?待在?张府教课,这会儿也是真?心询问韩湘的,既然有难处了,就放下书生架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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