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本带利一万五千两白银,这个数额的钱已经足够养活一个县城百姓一年了。但兵部尚书的胃口却像填不满的无底深渊一般,前两天仍在卖官,一个小小的兵部车驾司郎中一职,他就敢收人五百两。
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庆功宴下毒一时,这个饕餮将吞进多少贿赂。
刑部尚书把供述书送到后就退下了,李瑾玉让宋扬去把今日刚到的奏折搬过来。
此时,魏则刚快马加鞭赶到宫内,也递上了一份奏折。
他昨夜便让人去彻查了一番,把兵部尚书家里的情况都尽数汇报给李瑾玉。
兵部尚书只有一个儿子,是三十七岁那年家里侧室生的。老来得子,儿子从小就被宠得无法无天,吃喝嫖赌各个沾染,最严重的还是赌。
兵部尚书收的贿赂全部被儿子赌掉了,还有家里的田地、藏画等等,全部成为儿子的赌资之一。赌得兵部尚书每年的俸禄都不够他塞牙缝的,府邸都差点被抵押了,还是蔺丞相给保下来的。
不止如此,当儿子已经没钱可赌的时候,儿子也凭借父亲兵部尚书的官衔无数次向赌坊赊账。
等兵部尚书知道自己儿子犯下的滔天大错时,儿子已经欠下了三万两银子。
三万两。
兵部尚书一年的俸禄才一百五十两,就是下辈子他都还不起这么多钱。
追债的人扬言不还钱就要砍掉他儿子的手脚,连子孙根都要割掉,做成人彘——
但兵部尚书家底已经被掏空,就算祖宅卖了也不过区区百两银子。就在兵部尚书一筹莫展之时,有人出面找了兵部尚书,并承诺可以帮他们还清赌债,那人便是指使兵部尚书给李瑾玉倒毒酒的人。
兵部尚书在招供时说道,毒药是他偷偷带进宫的,藏在衣袖处,后来他放在指甲偷偷弹进酒壶里。那人告诉他这毒不是致命的毒,不会让他连累家人被株连九族,并且那人会保下儿子的性命,让他家得以传宗接代。
兵部尚书因为儿子的赌债,早就走投无路,只能为了儿子的性命,用自己的命来换了——不管那药是不是毒药,兵部尚书都会喝下酒。
至于把药给他的人是谁,兵部尚书打死不肯说,被寥川问到是不是蔺丞相时,兵部尚书没有回答,哪怕十根手指头的指甲都被拔得一干二净,他都再没说出过一句话。
仿佛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样。
但,是不是蔺丞相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答案了。
他所招供的东西够蔺丞相喝壶大的,更何况早前还有人因为兵部尚书家中不宁,特意拟了奏折要禀告皇上,被却蔺丞相拦了下来,所以李瑾玉一直被瞒在鼓里,一点不知。
李瑾玉看完奏折怒火冲天,“朕倒是成了瞎子聋子了!他蔺丞相一手遮天,这天下竟是他能做得了的主了!”
正要进去的宋扬往后缩了缩,把手里抱着的奏折递给谷荔,“你进去送。”
谷荔也是愁眉苦脸,“宋哥,这,你都不敢进去,我怎么敢啊……”
宋扬朝他的屁股踹了一脚,“少废话,让你去你就去!”
【权力大就是好啊,可以使唤小喽啰,不用自己进去挨小皇帝的怒气。】
一堆奏折被谷荔放在桌上,李瑾玉目光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谷荔瞬间屏住呼吸不敢说话,生怕自己喘气声大了一点就会被训斥。
“叫宋扬进来!”
没想到李瑾玉不仅没在谷荔身上发泄怒气,还把试图浑水摸鱼的宋扬喊了进来。
谷荔长长舒了一口气,溜出去后火速把宋扬推了进来。
【看来受皇帝信任也不见得全是好事。】
见宋扬进来后,那副缩在角落想降低存在感的模样,李瑾玉心里就来气。
“怕什么?朕是那种会在奴才身上撒气的人吗?”
【前两天也不知道是谁嫌弃御膳房做得难吃,还怪我没从味美阁带煎蛋卷进宫呢。】
“陛下不是,陛下是英明神武的好皇帝。”
宋扬先给李瑾玉扣上一个高帽,看见李瑾玉被自己夸了以后脸色稍霁,这才壮着胆子凑过来看李瑾玉手里的奏折。
李瑾玉被他这么一打岔,心里的怒气消了不少,直接把奏折塞到宋扬手中。
站在一旁的魏则刚从刚刚就不敢出声,现在见李瑾玉怒意缓和了不少,松了口气,心里佩服宋扬佩服得不行。宋公公真不是一般的受宠,震怒中的皇帝居然被他说了两句马屁话就哄好了。
刚刚李瑾玉看完奏折发怒时,魏则刚差点就跪下了。此时膝盖还有点软。他缓了缓情绪,把自己调查了一夜的事情继续汇报给皇帝听。
“微臣让人去查过了,赌债不是蔺丞相还的,还钱的另有其人。赌坊的小厮说那人约莫六尺高,圆脸高额,眉峰耸立,长得颇为英俊。”
宋扬的头从奏折里抬起来,猝不及防和李瑾玉对上了眼,那一眼,宋扬莫名觉得李瑾玉想的应该和他一样。
【难道那人是李成玉?】
李瑾玉也确实这么猜的。
下毒酒的事若不是蔺丞相做的,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蔺丞相是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他绝不会做这种让皇帝有所戒备、且会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的事。倘若他要给皇帝下毒,那一定是他偷偷练的兵让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打赢官兵,下的毒也一定不会是伤喉咙的,而是一击毙命的。
让兵部尚书给皇帝下不痛不痒的毒,还派兵部尚书这种在官场里浸淫已久没有半点武力的人行刺,根本不是想害皇帝,而是想害蔺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