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奔去,老远便看见几个小童正拿着那只?风筝,嬉笑着凑在一起玩耍,裴羁下马走近,他是从?不带吃食玩意?儿的,此时?也找不出可以交换的物件,便从?钱袋里取出几枚簇新的银钱托在手里,道:“风筝归我,这些银钱归你们,如何?”
那些银钱是宫里赏的物件,寻常市面怎么见得到?小童们却都不认识,七嘴八舌道:“不要这种,你拿通宝来换。”
一枚银钱价值数百枚通宝铜钱,只?是怎么跟这些孩童讲得通?裴羁随身却不曾带铜钱,侍卫连忙从?自己口袋里抓了一把给?了,小童们这才把风筝往裴羁手里一塞,笑闹着散了。
裴羁拿着风筝细细看着,极简单的素纸菱形风筝,画着一枝盛放的樱花,花下题一句旧诗“且劚山樱满院栽”①。是她的手笔。花美,字美,设色亦美,原本平平无奇的风筝一下子改头换面,也就难怪那些无知孩童都知道喜欢,拿在手里不舍得丢。
寻常人捡到这风筝,也都不舍得扔吧,也许还要打听是谁画的画,题的字,若是有认得她字画的人,也就不难猜出她在附近。她想用这风筝,透露她的行踪。
“你们去别院守着,若是再?有风筝,全都捡回来。”裴羁道。
跃上马,慢慢往鼓楼走去,风还在吹,别院上空又飞起一只?风筝,裴羁驻马仰望,看见素纸上樱花斜逸的枝干——她还真是怎么都不能安分?。那么,他会教?她应该怎么做。
风大了又小了,飘飘忽忽刮了大半天,几只?风筝都放出去了,看看日色西斜,苏樱洗漱完毕,坐在妆奁前细细晚妆。
淡扫蛾眉,细敷香粉,口脂润润地涂了一层,又将蔷薇水在手腕、耳后、颈侧都涂了点,淡淡的幽香。
裴羁是极喜欢亲吻的,每次都好?像怎么也亲不够似的。他那日也曾突然,吻了她的手腕。想要与他周旋,起码要先讨他的欢心。
边上的婢女突然都悄无声息退下,苏樱回头,裴羁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站在门内,一言不发?看着她。
笑意?一下子浮上两靥,苏樱起身迎去,轻轻唤了声:“哥哥。”
裴羁沉默着。明知她是假装,明知她此时?心里不知多少?算计,仍旧被这一声哥哥,叫得他心魂俱失。
“哥哥,”苏樱凑近了,“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
裴羁嗅到蔷薇水浓郁的香气,夹在她的女儿香气里,有点闹。其实前些天她不用蔷薇水的时?候,更香。那些天她心神不定无心打扮,大部分?时?间都是素着一张脸对他,今日却这样用心梳妆了——算计男人,自然要倚仗美色,她对窦晏平,对卢元礼,都是这么做的。
那种毒蛇啃咬的感觉如期而至,同样翻腾的,还有强烈的,想要好?好?闻闻她身上香气的念头,裴羁垂目:“放风筝了?”
“夜里醒了睡不着,起来做了几只?。”苏樱没?敢指望能瞒过他,甚至他也猜得到她的意?图,她赌的,就是在他发?现之?前,风筝能被人捡去一两只?。轻轻握住他的手,声音软黏下去,“哥哥,上巳过了,清明也过了,我不曾祓禊,也不曾给?母亲祭扫,就放几只?风筝吧,也算是个念想。”
裴羁不由自主?,握紧她的手。细细的手指,十指相扣挽在一处,手指极力扣着挤着,只?想要更多,更牢的抓在手里。上巳祓禊,清明祭扫,她父母双亡,这借口确实有几分?讲得通。
果然是她,为着自己,连故世的父母都可以搬出来做借口。
将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伸出来,冷冷道:“剩下的都在外间。”
苏樱看见了自己放出去的风筝,盛放的樱花,花下题着旧诗。剩下的都在外间,也就是说,那些风筝,一只?也没?能逃出他的手心。
心上沉甸甸的,脸上却是最?甜美的笑,轻轻贴进他怀里:“哥哥帮我捡回来的?哥哥真好?,我也舍不得弄丢呢。”
感觉到他肌肉突然绷紧,看见他黑沉沉的眸子里藏得极深的欢喜,苏樱转过目光。
风筝她没?能赌到,但裴羁,她也许赌到了。
也许像她猜测的那样,他对她,除了皮肉之?欢,也有几分?迷恋。
软玉温香尽在怀中,裴羁没?有动,沉默地看她。眉是描过的,幽远轻扬,掩入两鬓的青丝。眼梢有淡淡的胭脂,清润的红,如晚樱花雨。唇,樱红色,软,润,不薄不厚,恰到好?处,他曾尝过许多次,滋味是甜的。
她特意?装扮了,是要诱惑他,好?让他不追究风筝的事。
而他,几乎要让她如愿了。
啪!风筝重重拍在案上,纸面碎裂,樱花凋零,裴羁推开苏樱,转身离开:“你若想让叶儿再?回牢狱,不妨再?试一次。”
她踉跄着摔开,又急急追上来,腰间一紧,她从?身后抱住了他:“好?哥哥,我错了,你就饶我这一回吧。”
有什?么情绪不受控制地翻腾着,裴羁猛地停住步子,回头,她仰着头看他,樱红的唇,说话时?是含苞的花:“好?哥哥,求你了。”
抵抗在这一刻彻底崩溃,裴羁握住她的脸,重重吻下去。
辗转,舔舐,侵入。贪恋夹杂着失去掌控的愠怒,让这个吻格外长,格外深。以舌为刀,不断深入,缠搅,恨不能把她藏得最?深的一切都挖出来,看看她的心究竟是什?么样。怎能这般狡诈,这般无耻。又这般诱惑。
苏樱喘不过气,他抱她抱得那么紧,简直要把她揉进骨头缝里,他吻得那么用力,紧紧裹着唇,缠着舌,带来强烈的屈辱不适,还有些疼。不敢反抗,只?努力承受着,从?睫毛的缝隙里,窥见他紧闭的双眼,微红的面颊。
他果然,受不得她叫他好?哥哥。
昨夜被噩梦惊醒后,她翻来覆去细细推敲这些天的事情,发?现他似乎很喜欢她叫他好?哥哥。哄他救叶儿时?,诱惑他吻她,趁机在他衣领上涂抹口脂时?,她都是唤他好?哥哥,他也都让她如愿了,所以这次做风筝时?她便想到,可以在事情败露后试试,是否能平息他的怒气。
眼下,似乎是证实了。原来裴羁,也不是全无弱点。
苏樱强忍着厌恶,将他又抱紧些。此时?万籁俱寂,唯有亲吻的暧昧声响细细萦绕,年貌相当的男女紧紧拥抱着,乍看上去与两情相悦的情人,几乎没?什?么分?别。
裴羁再?次感觉到了深沉的平静,假如不去想窦晏平,那么此时?,他的心魔,也许已?经破除了吧。她是有用的,而他先前所想的不破不立,重疾猛药,应当也是通向最?终解决的正确途径。
只?要不去想窦晏平。
裴羁睁开眼睛,慢慢松开怀中人。在心里说着不想的时?候,已?经想过了无数次,那短暂的平静,终是败坏了。
苏樱抓着他的袖子,喘息着,仰头看他。他眼中有未曾消散的欲望,唇抿紧了,一言不发?看着远处,她能感觉到他眼下又有些不悦了,他近来,实在是有些喜怒无常。
向他脖颈上轻轻搂住:“哥哥,信寄出去了吗?”
裴羁心里一沉,低头,对上她湿漉漉的眸子。她在想窦晏平,与他亲吻的时?候。
苏樱窥探着,紧紧抓着他。
昨夜她还发?现一件事,他近来的喜怒无常,次次都与窦晏平有关。
给?窦晏平写信时?她哭了,他撕了信,那是他头一次发?怒。后来她重新写了信,折成同心方胜,他虽然不曾发?作,但她看得出来,他极是不快。第三次,是他向她讨要窦晏平的簪子时?,他头一次威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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