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她,”阿周吞吞吐吐,眼圈越来越红,“她若不是坏了名声,弄得连家里?人都不肯管她,小娘子怎么会?孤苦伶仃,落到这个地步?”
“就因为我落到这个地步,所以我绝不会?让世上再多一个像我一样的人。”苏樱道。
“小娘子,”阿周紧紧挽着她,苦苦哀求,“你再想想吧,周姨不会?害你的。”
苏樱对上她凄凄哀哀的泪眼,终是不忍心,点了点头。
她不会?改主意的,若是阿周坚持不肯,那?就寻个机会?独自?出去一趟,悄悄办完。
码头。
侍从忙着收拾行装,裴羁独自?站在码头前,望着滔滔流水,紧紧压着眉头。
分明不是她,可为什么那?种强烈的直觉始终不曾消失?为什么总觉得漏掉了什么细节,很重要的细节?
“都收拾好了,船钱也?结了,”吴藏上前禀报,“现在就走吗?”
裴羁沉默着上马,转头向出诊的方向走去,吴藏连忙跟上。
不远处几条渔船正在开舱收鱼,周虎头蹲在甲板上帮拿着装鱼的竹筐,听那?渔夫一边忙碌一边说道:“那?人是两天?前过?来的,包了两条船,带了十?几个下人,气派大得很。”
周虎头遥遥看着,是裴羁,他放着好好的客栈不住,怎么想起来住客船?“他们这架势是准备走了?”
“要走喽。”渔夫把最后几条鱼捞出来丢进竹筐里?,“刚才?船钱都已经结了,我听他手底下那?些人说要回长安什么的。”
周虎头端着满满的竹筐往岸上一放,咧嘴笑道:“我走啦,改天?再来找你说话。”
向善街。
到家时?已经是该做午饭的辰光,阿周去灶下烧火焖饭,苏樱提了小筐,在院中摘菜。
豆角零零星星熟了些,从根子上一掐,脆生生的折断,小白菜嫩得很,也?不用?锄头挖,轻轻一拔就是完整的一颗,丝瓜架上刚熟了第一只丝瓜,伸手掐一下,丝瓜没摘下来,手指甲倒给弄劈了一半。
苏樱嘶了一声,连忙凑到嘴边吹了吹,不疼,不过?加上这根,这已经是这几天?里?她弄断的第三?根指甲了,许是身体虚弱的缘故,指甲近来特别脆,稍不留神就会?弄断。
又看见昔日里?修剪整齐的指甲如?今高高低低,都是这几天?侍弄菜畦弄坏的,每顿饭都要摘菜,指甲缝里?渗了菜汁,总也?洗不干净,做个庄稼人,还真是难得干净齐整。
大门拍响了几下,周虎头在外面叫:“姑母开门呀,我是虎头。”
厨房烧着火动静大,阿周想是没听见,半天?没有回应,苏樱便自?己走去开了门,“是你呀,”周虎头乍然看见她有点不好意思,将提着的卤鸭往她手里?一塞,“姑母呢?”
阿周这会?子听见了,在围裙上擦着手,急急忙忙迎出来:“虎头来了,快进屋坐。”
周虎头没进屋,跟着她往厨房走,一扭身坐在灶前烧火:“我来跟姑母说一声,苏樱的案子撤了。”
“什么?”阿周惊喜着,望了苏樱一眼,“真的?”
苏樱低着头,鼻子发着酸,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一大截。案子撤了,至少今后,她只需要对付裴羁,不消再防备着官府,担惊受怕了。
“真的。”周虎头闻到了饭香味儿,黄粱米饭已经差不多快熟了,忙将灶膛里?的柴火撤出来几根,“昨儿才?从长安来的消息,道是原告那?边撤了诉状,不告了。”
苏樱有些意外,原告是卢元礼,他怎么可能?不告?
阿周也?觉得意外:“原告为什么不告了?”
“不清楚,听说有贵人插手,县令也?不知道是哪个贵人,仿佛说是什么窦家的。”
苏樱听见心脏砰的一声响,在眩晕中,紧紧扶住厨房的门。是窦晏平,他知道了,他回来救她了。
紧紧低着头,模糊泪眼中,看见阿周惊疑不定的脸:“是不是先头的剑南节度使窦家?”
她怎么能?一下子就想到是这个窦家?苏樱心里?生出疑惑,上次她也?曾提过?窦家,难道她跟窦晏平的事?,阿周也?知道?但她若是知道的话,这些天?里?为什么一个字也?不曾提过??
周虎头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姑母要是想问的话,等我回头再打听打听。”
“不用?不用?,”阿周摆摆手,这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结果总是好的,“撤了就好,可怜的小娘子,以后再不用?担惊受怕了。”